大楚国的德庆帝端坐在巨鼎前面,一动不动,而他身后不远,道士们已经布上了四张黑精木制作的案台,那是皇子们供奉祭礼的地方。
太子和三位皇子将属下交上的礼盒捧在手中,井然有序地走到案台边,等太子将祭礼放下后,其他三位皇子才一起将祭礼放在各自的案台上。
三为皇子在各自的案前跪下,又是九拜,这才退回自己先前跪拜的地方。
国师玄阳真人缓步走到案台边,高声道:“开祭礼,耀皇祖”
四名小道士鱼贯而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四位皇子的祭礼盒子,尔后脚步轻巧地退了下去。
国师自左开始高声叫道:“二皇子祭礼,贡米一升,意我民有所食,国有所安”
“三皇子祭礼,战刀一柄,意为守土安疆,天下太平”
“四皇子祭礼,丝绸一方,意为民有所穿,繁华昌盛”
这些祭礼并没有四名特别的新意,不过是一些安吉的意味,大臣们也都知道这虽然都是很普通的祭礼,却是最适合的祭礼,三为皇子处理的也都中规中矩,很是妥当。
于是所有人都期盼听到太子所奉是何祭礼,毕竟是国之储君,总有些不同吧。
国师走到太子的案台前,看了看祭盒,并没有立刻喊出来,只是很诧异地望向太子,而太子此时也正望向国师,却见国师眉头皱起,心里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席卷全身。
国师在众大臣疑惑的目光下,并没有喊出太子的祭礼,而是快步走到德庆帝身边,附耳说了两句,于是所有人都看见德庆帝缓缓站起身来。
这位九五之尊的珠帘遮挡着他的表情,只见他威仪的身躯缓步走向了太子的案台。
大臣们立刻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太子党们更是心理捏了一把汗,而不少朝臣却是幸灾乐祸。
二皇子刘子殷和四皇子刘子符拜伏在地,缓缓抬起头,看见德庆帝背负双手,静静地站在太子案台之前,那股天威沉闷的让整个皇陵的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二皇子和四皇子对视一样,嘴角都泛起怪异的笑容,而这一股笑容,也在眨眼之间同时消失。
德庆帝缓缓抬起头,透过珠帘,他那冰冷的目光投在太子的身上,良久,他才冷冷地道:“你干的好事”一脚踹在案台上,案台顿时被踢翻,桌上的祭盒翻落下来,里面的东西顿时洒在天台上。
东西并不特殊,不过是一些零碎的泥土和一块切得零散的生姜。
这东西实在太过普通,平常人看见,绝对看不出里面究竟藏了怎样的玄机,不过在场的朝臣们却是心知肚明,太子党的官员们已经是面色煞白,汗珠顺着脸颊直流下来。
德庆帝背负双手,快步下了天坛,将所有的皇子大臣摔在身后,径自离开了这里,太监和羽林卫们急忙护在四周,大臣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皇帝消失在祭场。
太子瘫软在地,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勾勾地看着泥土和生姜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一名太监匆忙赶来,尖着嗓子喊道:“圣上有旨,召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入皇陵院觐见”
太子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望着天坛下的三位皇弟,眼中划过深深的怨毒之色,就像看见自己万世的仇敌一般,带着发自骨子里的杀意。
三皇子刘子政利索地爬起来,沉声道:“父皇召咱们,咱们快去。”见太子脚下发软,快步奔过去,低声道:“太子大哥,你没事吧”便要去搀扶太子,却被太子狠狠地推开,冷冷地道:“别在我面前做好人。”
三皇子一愣,无奈地摇了摇头,再不理会,身上的铠甲“嚓嚓”直响,迈着大步,径向不远处的皇陵院行去。
第二七八章相煎何太急
皇陵院只是靠近皇陵的一处别院,仅仅是千秋诞前夜皇帝陛下用来静坐的场所,它每年也仅仅只有这一夜的用途,并不比皇帝陛下其它任何一座行宫别院宽阔漂亮。
德庆帝背负双手,望着正堂的那副字。
正堂的那副字实际上只有一个大字,那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古体“和”字。
太子和三位皇子跪成一排,就跪在门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德庆帝才转过身来,缓缓走到大门处,扫了四个儿子一眼,冷笑道:“你们可认识这个字”
太子和子殷子符皆不敢答话,三皇子刘子政却大声道:“禀父皇,儿臣认得,那是一个和字”
德庆帝平静地道:“老三认识,你们三个认识吗太子,你认不认识”
太子额头直冒虚汗,以袖擦了擦,声音发颤道:“儿臣儿臣认得”
德庆帝冷笑道:“原来你还认得,那你来说说。”
太子脸色有些苍白,忐忑不安地道:“那是那是先皇留下的字帖,是一个和字,乃是要我刘氏子孙祥和太平。”
德庆帝背负着双手,冷然道:“那你今天做了什么”
“儿臣冤枉。”太子忙不迭地叩头道:“儿臣奉上的是秋节竹,却不知如何变成了变成了”
“变成了什么”德庆帝森然道。
太子牙齿只打哆嗦,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四皇子刘子符终于道:“太子大哥奉上的是碎裂的泥土和分切的生姜。”
德庆帝的目光移到符皇子身上,淡然道:“老四,依你之见,太子这份祭礼有何意义”
“回禀父皇,太子奉上如此祭礼,自然有他的深意,儿臣不敢胡乱猜测。”符皇子平静地道:“若想知道究竟是何含义,那只能问太子了。”
太子侧过脸,怨毒地望着符皇子,那双颇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杀意。
德庆帝缓缓地道:“朕今日便让你猜一猜”他那犀利阴冷的目光射在符皇子身上,就像要看穿这个儿子真正的内心世界。
符皇子沉默片刻,终于道:“禀父皇,此事我等也许无论如何猜测都不会闹出什么岔子,就怕群臣看见刚才一幕,心内会有些疙瘩。”
“疙瘩”
“碎裂的泥土和分切的生姜放在一起,儿臣想,或许会有人想到”符皇子微一停顿,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道:“裂土分疆”
“裂土分疆”德庆帝冷冷地笑着,转向二皇子子殷问道:“老二,你也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