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死的理由,那就只有活着,这些年,我活在时间的夹缝里,谁也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该怎么活着。我只觉得怎么都好,就是不能再回去见你可是总见不着,我又想你。”
“”
“我以为间久了就会淡忘,我很想把这荒唐的过去给忘掉,要是能忘得一干二净,就当没发生过,那多好可我办不到。”简柔说到这儿,垂下了头,她的声音变得很轻,“想你想得没办法了,就来江都,守着,等你今年能巡幸到这儿,落下脚,我再想办法”
简柔的表情,似乎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她抬头,目光迷惘地望着雷钧:“你究竟是不是他呢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一阵难熬的沉默。
“溜进离宫不是多难的事,可我怕人认出来,更怕被你认出来”她叹了口气“我一边恨自己,一边又不肯走,想尽办法留在这儿,只为了等你睡着,能再看看你。”
她说到这儿,再度落泪。
那一夜,雷钧忽然明白了很多东西。
他以为发现了真相的简柔,对他只有满腔恨意,他以为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把自己千刀万剐,他以为他再不能听见她叫自己“雷钧”。
可事实上,简柔仍然爱着他,并且为此而深深痛苦。
“我没想到你会在江都。”雷钧挣扎着,艰难地说,“我没想到没想到能再见到你。我该早点过来的。”
“你是怎么会一个人过来的呢”
雷钧沉默片刻,才将局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简柔,包括白起对他们的警告。
最后他说:“以前我在现代,你不能回去。可现在我过来了,你就能够回去了。”
“回去”
“我想你到现在,还是不能容忍和我一同生活,是吧”简柔一怔,然后,慢慢垂下眼帘。
目睹她这样的表情,雷钧觉得心脏疼极了,可他不能不继续说下去:“这样正好,你可以回去见蕾蕾了,你当然应该恨我,但你别恨蕾蕾,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怎么会恨自己的女儿”
“我知道,你会好好待她的,简柔,她现在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一个人过得很惨她还是个孩子,所以你去帮帮她,去照顾她,好么”
简柔没有做声,她伸出手,慢慢握住雷钧的手。
“可你怎么办”她忽然低声说,“再呆下去,你会死在这儿的”
冰凉湿润的触感,雷钧能感觉到,有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就算是那样我也认命了,真的。”他努力扯了一下嘴角,“只当我为历史再做点贡献。”
“不,我不走,我也要留下来。”她忽然呜咽着说,“要死,咱俩就死在一块儿”
她这最后一句话,好像一道暖阳光柱,雷钧心中那些坚固的冰凌,在它的抚慰下,终于开始融化
“唉,那怎么行”他故作轻松地说,“这儿可没有你的名额。”
简柔终于哭出了声。
雷钧搂着简柔,轻轻拍着她,似乎是要让她把这些年的苦楚,全都哭出来。
他的脸紧紧贴着她的秀发,雷钧安慰妻子的姿态,就好像很多年以前,简柔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来被他抚慰一样。之后,雷钧问她,身上带了定位器没有。
简柔摇了摇头。
雷钧从怀里掏出定位器,拉过简柔的手臂,仔细替她绑好。
“他们非要我带上,我不肯要新开发的皮下定位器,他们就给了我这个老式的,还说要是发现我没带上,就强行再把我抓回去,”雷钧笑了一下,“其实我留着它也没用,你带上吧,这样你就能回去了。”
那是他生存的机会,简柔完全明白雷钧是把最后一丝机会让给了她。
“可是雷钧”她的神情凄然。
“我现在一点都不怕了,真的,我这颗大好头颅,其实谁来斫之都是一回事。”雷钧微笑着说,“想到那边有你和蕾蕾在,我就一点都不害怕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春风抹过花瓣的轻响。
他的笑容,又温柔,又勇敢。
黎明之前,趁着离宫内的人们还没醒,雷钧送走了满面泪痕的简柔。
虽然他万分舍不得,虽然他们分离了九年,到现在才刚刚见面几个钟头。
但是短短一夜,一切都改变了。
现在,连简柔也走了,这个时空,真正只剩了他一个人。
雷钧回到窗前,慢慢坐下来。黎明的微光正自东方渐渐升起。
舍弃一切,他的人生至此,才真正开始。
遥远的未来,有所爱的人存在,如此而已,而在当下,有他住着,如此而已。
那儿蛇般蜿蜒而逝的过去,这儿,如潮般汹涌而来的如今。
只是如此而已。
雷钧现在的心情,如无风的海面,广阔,却无比平静。
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面对未来了,哪怕,前面就是死亡。
简柔的归来,无是非常令人震惊的事情。
她失踪了九年,在雷钧与大家道了诀别之后,却突然出现,并且还是雷钧把她送回来的
这让所有人心绪复杂。
等到蕾蕾放学冲进局里,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简柔时,女孩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甚至都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了,简柔离开时,蕾蕾才六岁,可是现在这女孩已经上高一了。她甚至和简柔一样高,简柔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气息。
没有人能责怪简柔,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超过了他们可介入的资格。
再说,现在不是雷钧失去妻子,而是简柔失去丈夫一切都倒过来了。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苏虹充当了好友的“向导”,她将这九年之间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简柔。她想尽量协助简柔再次适应。
迎接简柔的不是哭泣的女儿,还有一堆按照规定必须给予的各项处罚,另一方面,因为有未成年女儿需要抚养,再说,孩子的父亲刚刚离去考虑到这些,简柔还是被允许回到原单位继续就职。
“当女野人当了九年,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接续上以前。”简柔苦笑着和她说。她曾经像朵颀长的花,连花瓣的边缘都是精致芳香的,可是现在,那些动人的美都被默默隐藏起来,从而使得这女人,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沉静和忧郁。
简柔的这些改变,苏虹后来告诉了方无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