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能看得出来,太平公主住在西苑,而武攸暨住在东苑,两处地方之间,相隔竟有两里以上的距离。而且,武隆基也没有看见过太平公主往东苑来的情况,一次都没有
怀着满心的疑问,武隆基来到了东苑。
很难得的,今天的武攸暨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在他的东苑门口的凉亭里面摆了一小桌酒菜,坐在那里静静的候着武隆基的到来。
“见过姑父”武隆基面对武攸暨的时候,就轻松多了,表情也就圆润多了。
武攸暨转过身来,露出那一张异常苍白,却颇为俊秀的面孔:“三郎无需多礼,且坐下来说话
武隆基略一迟疑,还是依言坐了下来。他之所以会迟疑,是因为武攸暨终究是武家的人,和当今武氏最为得宠的武承嗣、武三思以及武攸宁是兄弟。从这个角度而言,这位姑父大人,和他自己这位混迹在武家的李家人,还是政敌呢。
第七十九章:怂恿
“方才在西苑,受委屈了吧”忽然间,武攸暨来了这样一句。
武隆基当时就愣住了,不知该回答是还是否。
说是的话,好像在说太平公主的坏话一般,虽然他知道太平公主夫妇之间并不像外界传言那样琴瑟和谐,但显然也不能在姑父面前说姑母的不是。
说否的话,好像又是在欺骗姑父。而且,从姑父的表情来看,似乎对那边的事情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武攸暨笑了笑,本来苍白得可怕的脸上现出少许红晕:“你不说我也知道,因为那个人来了,她要让孩子们都去跟他团聚,向他学习。而你,在她眼里,一向都不是一个好的榜样,他自然是不会让孩子们跟着你到处惹事闯祸。”
武隆基没有应声。他听出了武攸暨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里透出的对自己妻子的强烈不满,甚至是怨毒。这种家务事,不是他一个做晚辈的能置喙的。尽管武攸暨同时也点出了太平公主对他武隆基的负面印象。
武隆基一直觉得,印象并不能代表什么。太平公主固然对他武隆基印象不好,他对太平公主也没有什么好感。在他看来,身为女子,就应该严格遵守上天给女子制定到底守则,一旦超出这种守则,就是触犯了天理。
而上天给女子制定的守则,不外乎女诫里面的卑弱敬慎专心曲从这一类的。用简单的话说,就是好好的相夫教子,做好本分。
但太平公主显然不是一个能做到这一点的女子,在家里,她是当家作主之人,一应事务大包大揽。这还不够,她又暗中插手朝廷事务,影响朝政的走向。这是典型的牝鸡司晨,阴阳颠倒。
更让武隆基倍觉羞愧的是,这位姑母还学着她那样当皇帝的母亲的样子,蓄养面首。为妇者,丈夫卧于病榻之上不闻不问,却和其他的俊美男子私相授受,岂能不成为全天下的笑柄现在,关于太平公主蓄养面首的传闻,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大概,也就只有太平公主本人还不知道自己在坊间已经有多么的出名了。
不过,武隆基在心底对太平公主不满是一回事,但他知道取舍。要是让他在姑母和姑父之间取其一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姑母。这并不是因为血脉亲情,而是纯粹的因为厉害关系。他相信,自己只要与姑母联合,达到最终目的的可能性就会大上很多。而眼前这位病怏怏的姑父嘛
像是窥透了武隆基的心思一般,武攸暨缓缓的端起一樽酒送入自己的嘴里,随即放下酒樽,冷笑一声道:“其实,从你第一次踏上这太平公主府,我就知道了你的目的。崇简这孩子的脾气,和你根本就不对路,你怎么可能喜欢和他一起玩呢她的聪明敏锐远在我之上,自然也看得出来,只是一直没有点透而已。但今天她却通过她自己的方式向你点透了一个有点残酷的现实你最近将要采取的行动,她不会支持”
“什么我最近,将要采取的行动”武隆基一惊,浑身一颤,脸色只在那一瞬间,就涨得通红。
武攸暨笑笑,道:“三郎啊三郎,你虽然聪明绝顶,在姑父一辈子见到的少年之中,绝对是第一人,可你终究还是一个孩子,你的那点聪明,在并不算很老辣的姑父我看来,也是洞若观火。更别说那些真正的聪明睿智之士了。”
也许是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有点累了,他微微的顿了顿,又说道:“你也不要急着否认。我只问你,你最近为何一再四处挑衅那些你并不怎么挑衅得起的人张昌宗的那个兄长、来俊臣还有河内王武懿宗,难道仅仅是因为年少轻狂甚或凑巧特别是你和张昌宗那个兄长之间的冲突,为何传得人尽皆知难道不是你自己故意传播的吗”
武隆基嗫嚅一阵,待要否认,终究感觉无力,只好假作淡然的说道:“既然姑父觉得是侄儿自己所为,那便是侄儿自己所为好了。”
武攸暨轻轻的摇摇头,瞥了一眼兀自死鸭子嘴硬的武隆基,道:“你那点心思,谁人看不出来。若我猜得不错,你应该是觉得自己出身不够,比不上几位兄长,才想用这样的方式提高自己在清流之中的威望,对不对张昌宗、来俊臣以及我那位不成器的堂兄武懿宗在清流之中,都是很不受待见的人,你觉得你和他们闹出点矛盾来,清流就会向你靠近”
武隆基一脸讪讪的样子,说不出话来。他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小九九被揭穿,开初还能抵赖下,再到后来被人一句句都说在要害上,就再也抵赖不下去了,只能是红着脸默认。
“你这孩子,心思还是太过单纯了,朝中的那些官儿,都是在宦海里浮游了数十载的人,岂能因为你这一点莽撞的小动作就对你另加青眼你姑母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禁止她的几个儿子和你继续交往下去,你明白吗”
武隆基面红耳赤,以前,他身在局中,看不透这一节,被武攸暨点透之后,他恍然大悟,知道自己还是把事情看得太过简单了。
当下,武隆基连忙改变了态度,以极为虚心的姿态向武攸暨道:“姑父乃是明眼人,依你看来,小侄应该怎么做呢”
武攸暨摆出亲热的姿态,笑道:“三郎啊,虽然咱们并不经常见面,但我一向是很看好你的。要不然,我今日也不会特意把你找来,对不对我刚才说过了,你是年轻一辈中最为聪明的,只要敢于下决心去做大事,就一定能成”
“姑父还是说说,到底是怎样一件大事吧”武隆基插入道。
武隆基不相信亲情,尤其不相信自己和武家的人之间有什么亲情。他早就觉得今天这位姑父说话太多了点,而且看起来太推心置腹了点,这并不符合他在武家的身份地位。所以,武隆基觉得,他前面的话一定只是一个引子而已,终究还是要抛出自己的目的的。当武攸暨说到做大事的时候,武隆基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姑父是想蛊惑自己为他出头做事。武隆基几乎是怀着冷笑,打断了武攸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