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粒堆在身上,除了浑身蚤痒,甚是不舒服外,更感到呼吸不畅,胸中有一种窒闷的感觉。
所幸他们两功力俱都不弱,连忙旋展吐纳内功,运息调息,窒闷之感立刻消失
方自藏好身子,只闻一阵马啼声音,起自前面那堆沙坑的后边,不一会,一人一马出现在他俩的视野。
苏白风脱口低呼道:“噫骑士是个喇嘛哩”
俞佑亮放眼望去,但见马上骑士身材高大,面孔颇为陌生,披着一件天蓝袈裟,果然是个西域喇嘛。
俞佑亮大感意外,道:“想不到会是个藏僧,先时我犹以为此人就是俞肇山呢。”
那喇嘛骑在马上,来回转了一圈,面对沙坑高声道:“洒家在此相候多时,左檀越竟犹如此吝于一见吗”
他说的竟是一口汉语,况且口齿十分清楚。
苏、俞二人听到“左檀越”三个字,心里不觉一震。
那西域喇嘛不一直进入落英塔,却停留在此地,对着沙坑高喊,诚令人大感不解了。
苏白风忍不住低声道:“那堆沙坑后面必有古怪”
俞佑亮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见解。
一道苍劲的声音接着响起:“老朽有事在身,未及远迎,有劳大师法驾等候了。”
俞佑亮方认出那正是左姓奇人的口音,沙坑后头人影一闪,步出那年届古稀,一身粗布衣衫的山野老人来。
西域喇嘛合掌道:“阿弥陀佛,檀越再不来,洒家可要直接闯进落英塔去了。”
老人道:“幸好大师没有这样做,否则你一破坏咱们的约定,后果即不堪想象。”
那高大喇嘛道:“前此咱们只见了三次面,三次洒家都在塔处相候,备尝喝西北风之苦,这岂是待客之道”
左姓老人淡然一笑,没有置答。
喇嘛道:“檀越且说说看,为何不让洒家进塔”
左姓老人道:“老朽住守落英塔数十年,从未让出家人踏进古塔一步,自然不能在你身上破例了,大师何必强人之所难”
喇嘛道:“依酒家瞧,这话不过是个托词罢了。”
他哼了一下,复道:“反正今夜是咱们最后一战,你若败了,除依约定行事外,洒家的行动,你自然管束不了,到时洒家好歹得闯落英塔一闯”
左姓老人哈哈笑道:“大师好说了。”
笑声不大,却是中气十足,西域喇嘛神色一变,亦自张口大笑起来,相形之下,后者声音显然较为尖锐,便如巨鼓鸣耳,听得人心惊肉跳。
苏、俞二人相顾骇然,齐忖道:“此僧是谁功力之高,分明已达登峰造极之境,武林中怎地未听见有这么一个人物存在”
须臾,左姓老人笑声一敛,道:“半载不见,大师功力又有长进了。”
喇嘛道:“彼此彼此。”
左姓老人道:“大师等不及要动手了吗”
喇嘛道:“左檀越若犹未将三年前的约言忘却,咱们便开始动手罢。”
语落,合掌当胸,缓缓向前一推一送,发出一股飙风直袭过去,劲道之强刚猛厉,令人乍舌。
左姓老人右手微微一拂,刹地周遭激起了一阵旋风,漫空飞沙之中,左姓老人足步浮动,双肩连晃四次。
反观西域喇嘛袈裟飘拂不止,高大的身躯一仰,向后退了几步。
一旁的苏白风霍然色变,悄悄自沙里抽出右手,用指头在沙上写道:“此僧竟然足够当得上左姓奇人的对手,兄弟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俞佑亮摇头表示不知,他心中不震骇,并不在苏白风之下,须知左姓奇人在武林中人的心目中,已乎是个传奇性的人物,江湖上传出来有关他的轶事虽绝无仅有,人们对他功力之深浅亦知之不详,但在老一辈的高手中,能和他相提并论的,却只有大禅宗、桑乾狮王、青牛童子等少数几人而已。
但目下他俩却偶尔发觉,一个来历不明的藏僧,足堪与左姓老人匹敌,简直使人难以置信,是以他俩会惊骇如斯。
左姓老人面不改色,道:“大师未免操之过急了吧。”
喇嘛道:“三年来,你我已交过三次手,三次都是胜负未分,今夜这最后一战,务得打出个结果来,此战既然在所不免,不如早些打完了事,左檀越莫非有异议吗”
左姓老人道:“话虽如此,咱们总不必急于一时的”
语音一歇,续道:“那物事我带来了没有”
喇嘛闻言,伸入怀掏出一个黄色小木匣,置于地上道:“物事在此,檀越是否也已准备好了”
左姓老人视线从地上那黄色小木匣扫过,道:“老朽应备之物,已置放在石塔正堂内,你若赢了老朽,随时可以入塔拿取”
喇嘛道:“很好,左檀越行事倒也干脆得很。”
他纵声长笑一声,复道:“其实洒家只要将你击败,放眼中原武林,大约已找不出几个能与洒家相抗之人,要这物事何用”
左姓老人淡淡道:“老朽已有许久未曾离塔一步,中原武林不知又出了多少能人异士,大师此言未免太过自负了。”
喇嘛哂道:“看来左檀越所知所闻,较贫衲犹要有限了,贫衲门下弟子曾多次入中原走动,有关武林最近的动态,总比你熟悉多了。”
左姓老人道:“依大师瞧又如何”
喇嘛道:“中原武林,老一辈的特等高手的死的死,隐退的隐退,业已凋零殆尽,硕果仅存的亦不过三两人而已,年轻的一辈气候未成,自然不足为患,倒是不久前崛起的一股势力,颇值得洒家重视。”
左姓老人道:“哪一股势力”
喇嘛道:“百毒教主俞肇山,谅檀越亦有所闻。”
左姓老人耸然动容,喃喃自语道:“居然会是他吗我本来不该让他离开落英塔的,难道我是做错了”
喇嘛未曾细听左姓老人之言,迳自续道:“听说他本人武功虽则高明,离顶尖拔萃可还有一段距离,但他却怀有一鬼神莫测的轻功,较之当年的鬼影子差不多。”
左姓老人沉声道:“你说俞肇山的轻功高明吗他是从老朽这里学去的”
喇嘛瞠目道:“此言可真”
左姓老人沉重地点一点头,藏身在近处的俞、苏二人一颗心也似乎随之沉了下去,他俩对俞肇山那身轻功的出处,早就怀疑于心,此刻一听竟然是出自左姓老人所传,不禁诧讶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