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他对锁阳产生了一种想靠近却惧怕的复杂的感情。
多少次下决心要来,临上路时却又改变了主意。
今天,却是因为一种荒唐的原因使他毅然地开始了这次原本十分庄重和严肃的行程。
人生苦短,岁月如梭。薛利厚曲指一算,离别锁阳已经25年了。
25年后的今天,锁阳是个什么样子呢
夜色里,飞机飞起来出奇得快。薛利厚觉得一杯茶水还没有喝完,这架“麦道”飞机便徐徐降落在灯火通明的东北飞机场里。
机场出口,拥挤着接机的人群。
一块醒目的木牌在趱动的人头中举起来。上面书写着“锁阳文化节”五个大字。
木牌下,一位个头不高、干部模样的接机人员不时地跳起来,吃力地朝出口处望着。
薛利厚和三位朋友谈笑风生,手提jg致的皮包走出机场出口。
刚才那位在木牌下跳动的接机人员惊喜地冲出人群,朝他们几位迎过来。
他抢先握住了“老大”的手:张董事长
张董事长立刻认出了这位接机人员:哟,李处长,你亲自来了
薛利厚他们不约而同地随着张董事长停住了脚步。
李处长兴奋地同客人们一一握手,嘴里熟练地招呼每一位客人。
当他的手握到薛利厚时,才发现这是一张陌生的脸。
客人气宇轩昂,面对过分客套的李处长显得有些矜持。
李处长一脸疑问:这位先生
张董事长走过来介绍:呃,我介绍一下,他是西北运输公司总经理,我的朋友薛利厚。
薛利厚落落大方,握紧了李处长的手:不请自到,请多包涵。
李处长立刻露出职业性的笑脸:哪里哪里欢迎薛总到锁阳来。
广袤的田野里,一条现代化的高速公路伸向远方。
公路上,几辆黑色轿车急急地奔驰着。
前面的车子里,李处长高兴地与坐在车后座上的张董事长和薛利厚聊天。
张董事长:李处长啊,我们的事情上个月不是确定了么
李处长:是啊是啊。
张董事长,干嘛还要我再来一次啊
李处长:文化节搞一个正式签字仪式,体现成果嘛
张董事长:哈哈哈,锁阳人啊,爱搞形式
薛利厚对他们的谈话似乎不感兴趣,一双眼睛总是望着车窗外的风景。
初秋的暮霭里,稻浪滚滚,一幅美丽的丰收图画。
那一年,也是这个季节──
唉唉
李处长看了看目光远眺的薛金锁,提醒似地重重咳了几下,然后试探地开了口:嗯,薛总,这次到锁阳,是是想投、投资
薛利厚收回目光:呵,李处长,别称呼我“薛总”。我身上没有钱。
听到这句话,李处长露出不解的目光。
薛利厚强调地说:我是来观光的。
李处长一惊:观光
薛利厚说:处长,你们办的不是文化节吗,我是寻访文化来了。
李处长更加不理解了:寻访文化怎么想起了我们锁阳
张董事长:一语双关那还用问,人家对锁阳情有独锺啊
几个人笑了起来。
锁阳宾馆里,彩旗飘扬,红烛高照,宾朋满座,锣鼓喧天。
参加文化节的客人们接踵而至,政府领导迎了一伙又一伙,忙得不可开交。
二楼,一个房间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忙忙碌碌的人出出进进。
门上贴了一张红纸,纸上写了几个大字:“文化节总接待室”。
房间里烟雾燎绕,几位负责接待的官员愁眉不展,似乎正在为一件事情苦恼着。
一位tuo了发的秃头官员走到一位领导模样的人面前说:主任,别愁了。既然他自己说是来观光的,就当一般客人接待吧
旁边的年轻官员却不同意:那可不行,西北运输公司是个大财团。这位薛先生身上,说不定揣了几个亿呢
要是那样,他的秘书、侍卫人员早跟来了,绝不会这么轻车简从的。而且,事前连个招呼也没打嘛
人不可貌相。要是慢待了人家,兴许会丢掉一条大鱼
主任摆了摆手:别争了,再让李处长问一问张董事长,弄清他来的真实目的。
秃头官员顺从地答应了一声“好”,匆匆离开了房间。
电话响了起来,年轻的官员去接。
主任从桌旁拿过一张纸。
纸的上方印了一行醒目的标题:贵宾名单。
在稀稀落落人名下面,主任的笔尖迟疑了半天,最后还是添上了“薛利厚”三个字。
这时,秃头官员兴冲冲地走进来:主任,弄清楚了。
主任连忙问:怎么说
秃头官员说:张董事长说了,这位薛先生喜欢研究民族文化,听说我们办文化节,一时高兴,就跟张董事长来了。
主任眉头一皱:一时高兴
年轻官员不服气:这并不说明他没有投资可能啊
主任像是没有听到年轻官员的话。他呶了呶嘴,使劲儿地抽了一口烟,然后重新拿过贵宾名单,将“薛利厚”三个字划掉了。
主任嘴里的烟雾喷了出来。
熙熙攘攘的宴会大厅里,酒菜已经上了桌。
但是,像是哪位重要客人未到,开饭的命令一直没有下达。
人们议论起来,话语里显示了对迟到者的不满。
突然,有人小声说:来了来了。
人们不约而同地向门口望去。
门口,出现了李处长和他接来的最后一批客人。
主任和两位接待官员急忙迎了上去。
宾馆男服务员接过了客人的箱包。
一位服务小姐奉命拿过一纸名单,冲客人念了起来:张董事长、王总经理、陈厂长,请到贵宾厅。
服务小姐做了个“请”的手势,引导客人朝写着“贵宾厅”的房间走去。
张董事长滑稽地向薛利厚做了个鬼脸儿,然后又向他摆了摆手,走开了。
李处长喊来另一位服务小姐,指了指薛利厚:给这位先生找个座位。
大厅里的每个餐桌上都坐得挤挤的。薛利厚无论到哪个桌上,人们都喊“坐满了”,明显地露出不欢迎的脸色。
服务小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餐厅一角找到一张勉强可以坐下的餐桌。
服务小姐抱歉地对薛利厚说:先生,对不起了。
薛利厚无奈地说了一声:没什么。
乐队奏起了“欢迎曲”,宴会开始了。
在薛利厚的餐桌上,同桌的人们似乎很熟,他们互相推杯换盏,插科打诨。这一下,着实让薛利厚这位大款给冷落了。
他尴尬地自斟自饮着。呆了一会儿,觉得确实无趣,便不辞而别,溜出了宴会厅。
在“欢迎曲”飘浮的旋律里,呈现出锁阳城美丽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