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结果也在计划之中,在第一轮炮示威过后,所有的火炮都已瞄准刘綎数百人的人群,这么点距离,不用什么准头,只要将弹丸扔到空地中间便可。刘綎与家丁们被两队骑兵前后夹住,便带着他们向山中行去,既未捆绑,也没有呵斥,那些骑兵仅仅好奇地打量着刘綎,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到了晚间刘綎等人才抵达目的地,这是一个未经过刘綎东路军骚扰的村子,有数百间房屋,看样子平日里怕不下千人住在这里。在村边的空地处,已搭建起不少帐篷,不用问,这都是刘綎所部的军需,那些人,自然也是刘綎麾下的,只不过眼下显然已不归其管辖。那些降兵正在数名依然是身披白色斗篷内着黑甲的骑兵指挥下,架起炉灶,就在简易的棚架下煮饭。冒着热气的粥正在十几口大锅中翻滚着,很稠,香味儿弥散开来,连刘綎都忍不住吞咽着口水。这一日一夜,还真是没吃什么。一排排的明军士兵正列队上前领取吃食,刘綎发现,居然还有肉食,肥腻的大块猪肉每个士兵一勺,然后是一块面饼,一碗热粥。所有的降兵都规规矩矩地听几个千山堡骑兵吩咐做事,那些领吃食的,大多与刘綎一样,是刚刚赶来的,而那些在干活的,不用猜,准时昨夜便就降了。刘綎默默估算,这个营地大约有三千人左右,都是各营的降兵,甚至连队列都是按原来的编制排列的,低级武官依旧在行使权利,指挥着属下兵士继续搭建帐篷,砍柴做饭,看样子,还会有更多的人来此聚集。四周并未有多少骑兵看守,能看见的,只有不到一百人,且都在远远的地方往返巡视,似乎并不是监视这些降兵,而是例行巡哨。但整个营地里的降兵都自觉地没有越过那圈无形的栏杆,就连砍柴的士兵,手执斧头,也都规规矩矩地做事,就像自己的军营。
刘綎也与其他降兵一样,被人塞了两只陶碗,一双竹筷,还被叮嘱一句:“好生拿好了,碎了就只能用手捧着吃饭。”
可怜老将军被眼前的一切所吸引,竟然丝毫没有露出往日暴戾脾气,下意识地接过碗,与家丁们一起,向领吃食的队伍走去。整个军营就是明军平日里的模样,除了没有兵器火炮,其它一切都是士兵们熟悉的。
刘綎受到唯一的优待,是在营中的大帐里有他的一个位置。大帐不知是那个营的,本就是营中主将的,此时不过是算是唯一与俘兵的区别。刘綎端着碗走进大帐,一愣,只见几个人同时站起,却张嘴说不出话来。
姚国辅,周文,江万化,徐九思,周冀明,祖天定,这几位在辽阳誓师时才见面认识的武官,此时都在大帐之中,这几人猛然见到主将进来,下意识地起立行礼,却又想起这可不是东路军的大帐,便就愣在那里。
刘綎苦笑着摇摇头,自顾走进帐中,在桌边坐下,闷头吃起饭来。几个武将没有说话,在一旁站着,场面有些尴尬。刘綎吃完,伸手抹抹嘴,这才说道:“不用多想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过一天算一天吧。”
说完,又习惯行地伸手,却摸了个空,这饭后一杯茶,是多年的习惯。
“有杯热茶就好了。”刘綎解嘲地说道。
那祖天定见此,忙说:“我去问问。”便要起身向外走去。
“能行”刘綎怀疑地问道。这毕竟是战俘,未必能提供这般好处
祖天定苦笑道:“刘总兵,你看人家这里,吃得比咱们军营里还好。这茶,说不定便会有。”
刘綎也不觉难堪,点点头,让祖天定去了。不一会儿,祖天定便又回来,身后跟着一名身材高大的黑甲骑兵。“你是刘綎”黑甲骑兵问道。语气还算平和,这样称呼,在刘綎还是第一次。
“是。”刘綎尽量平静地回答。
“奉我们将军之命,优待刘綎。”骑兵面无表情地说话,“你还有什么要的”
刘綎摇摇头,那名骑兵转身出去,随后又进来拿进几只碗,一小包茶叶,什么也没有说,便又出去了。
祖天定过来将茶叶放进碗里,然后从火炉上提起水壶将茶泡开。
“都喝一杯吧,也不知还能再喝到不。”刘綎话里流出苍凉。祖天定便一一斟满,几个人都围着坐下,一群败军之将便如同商议军事般坐在一起。
透过大帐缝隙,外面的士兵依旧源源不断地开来,煮饭的士兵一锅锅地重复着饭香,肉味儿依然没有减少。
“他们不缺粮食。”刘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粮食可能就是我们带的,不过这肉”姚国辅轻声说到。这肉不管是哪一种,明军军营里绝对没有这么多,更别说即使有,也不会这样敞开了吃。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刘綎终还是将这话问了出来。
几个人都将目光投向祖天定,毕竟这里他最熟悉。祖天定吞了口唾液,添添嘴唇,说道:“听说他们的主将姓苏,叫苏翎,原是振武营当差的,后来说是逃过边墙投敌。手下的武官也是一起在振武营当差的。”
“你知道他们为何不说”刘綎有些生气,声音不免升高。但不待祖天定说话,又说道:“算了,此时说这些都没用。”
几人沉默片刻,那刘綎又问:“你们都折损多少人马”
姚国辅说道:“五成。”
“四成。”
“五成。”
“一成。”
不用说,这最后损失最小的,便是祖天定,这当然与他知道情况有关。不过,眼下没有人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