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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城堡,人口数以万计。不仅辽东都指挥使司设立在此,其余的诸如定辽中卫、后卫、右卫的卫指挥使衙门也在城中,此外,都察院、苑马寺、以及分巡道、副总兵府等分散在城四周,还有武书院、儒学、文庙等等,简直便是一座官城。城内百姓士兵的云集,让辽阳城里酒肆、店铺都仿佛如同关内城市一般的兴旺。不过如今城内人数虽一再增加,却多少带着些肃杀之气,战事的紧张,总会影响到那些不得不继续谋生的行人们。

冯伯灵带队在辽阳城内的青石板路面上踏响一路蹄声,倒是没有引起城内人的注目,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了。钟维泽在前面引导,很快便在熊廷弼的府前停下。冯伯灵下马上前叫门,里面熊廷弼的从人很快便传回消息,辽东经略熊廷弼熊大人传冯伯灵入内。

事隔多年,冯伯灵再次见到熊廷弼,这情绪未免有些波动,望向熊廷弼的双眼,闪烁的光芒仍然带有仰望的惯性。那一刹那,冯伯灵几乎忘记了作为下属晋见上官的礼仪,显得拙笨、木纳,不过,这在熊廷弼眼里,此时此景,却带着另外一种意味。

当年意气风发的熊廷弼熊大人,此时已卸了官服,昔日满脸威严的面孔,在失去那身装扮之后,倒像是一个富家翁的形象。此时熊廷弼见到这位昔日的小兵,猛然间想起当初的那个风雪之夜,那是何等的快意啊,可如今

“坐。”熊廷弼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话里隐约带出几分暮气。

冯伯灵这才仿佛醒悟过来,连忙补行了一个军礼,说道:“镇江水师千总冯伯灵拜见经略大人。”

熊廷弼摆了摆手,说到:“坐吧,不必多礼。”

冯伯灵这才起身,挺着上身坐了半个椅子。

熊廷弼上下打量了一下冯伯灵,见其身形魁梧,虽然也是年近半百,但毕竟是辽东多年军伍之人,这精神气可是不差。

“难得你还赶着来见我。”熊廷弼说道。“再过几日,我便回乡去了。”

冯伯灵一欠身,说道:“下官多亏大人提携,才有今日。本想早来拜见大人,只是军伍繁忙,不敢擅离。”

“嗯,这样便好。”熊廷弼点点头,又仿佛想起什么,接着说道,“你升任镇江游击一职,朝廷已经批复下来了,明日便有行文给你。”

“谢大人。”冯伯灵面上没有露出半点喜色,这大概又让熊廷弼感到意外,同时又生出几分悔意,早知此人远不像当初估计的那般愚钝,该早些提拔到自己身边才是。

不过,熊廷弼也有些疑虑,问道:“你是不是在京里还寻了什么人怎地这回朝廷上只批了你一人”

“下官只识得大人,旁的一概不知。”冯伯灵面不改色,轻声说道。

熊廷弼看了冯伯灵几眼,便不再问。事已至此,再问个究竟,也是没了意义。屋内顿时安静下来,这使冯伯灵感到说不出的别扭,当初追随熊廷弼走遍辽东各地边墙时,可从未想到会有今日这般寂寥的情绪。

冯伯灵几次张嘴欲说,苏翎与赵毅成事先让其熟悉的那些话语,此时竟然丝毫不能出口,这到底是武官出身,非要弄些文官的强项,可是力不从心了。

“大人,朝廷上不过一时糊涂,过些日子,大人定会重新复职。”这末了,冯伯灵竟憋出这么一句。

“大胆,”熊廷弼黑着脸,呵斥道,“这朝廷上的事,也是你能议的么”

文官使然,尽管被解职回乡,可也不能让这武官去说三道四。熊廷弼虽经略辽东,可也是文官出身,这分寸是把握的很紧的。

冯伯灵连忙起身,低身说道:“是小的错了。再不敢妄言。”

熊廷弼看着冯伯灵诚恐诚惶的模样,倒随即释然。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呢一个小小的千总,就算升了游击一职,怕连辽东都未走遍,能懂得什么怕还是向着熊廷弼才作此一言。

“你坐吧,”熊廷弼说道,“这朝廷上的事,你不懂。”

“是。”冯伯灵不再乱开口。

话虽这么说,熊廷弼却不由得想起姚宗文、刘国缙两人。当初任御史时,几人声讯相通,一起以排东林、攻异己为事,不料此次姚宗文阅视辽东,却上疏说,“辽土日蹙”,熊廷弼是“废群策而雄独智”。本来朝廷上便屡有催促熊廷弼速战的风议,这下,可就点燃了倒熊的火把。先是御史顾慥首劾,说熊廷弼“出关逾年,漫无定画,蒲河失守,匿不上闻;荷戈之士徒供挑浚,尚方之剑逞志作威”。天启皇帝初及帝位,又还年幼,那些子文官们立时掀起一股议论边疆的波澜。到最后,御史冯三元竟然劾熊廷弼“无谋者八、欺君者三”,御史张修德复劾其破坏辽阳。这可是大罪,熊廷弼一时悲愤,抗疏极辩,并声言欲罢职回乡。这下,一道圣旨颁下,了了熊廷弼这个“心愿”。

不过,此时这般心事,自然不能对冯伯灵这个武夫去讲。但看着眼前这人,又想起自己在辽东的这一番心血,熊廷弼真想长啸一声,抒发一下心中的闷气。

熊廷弼自经略辽东一年,已经略为挽回辽东一败涂地的颜面,局势渐趋稳定。辽阳颓城已整修一新,逃亡的人民也以开始纷纷回归。一度陷入危急的奉集堡、沈阳城两座空城,如今俨然成为重镇,可以说是“民安于居,贾安于市,商旅纷纷于途。”

截至泰昌元年1620九月,熊廷弼已调集关内关外各地的人马十三万,数百门重二百斤以上的大炮,三千余门重七八十斤的火炮,而号称“百子炮”的更是数以千计,还有战车四千二百余辆,铁箭、火箭四十二万余支。若没有今日这事,熊廷弼原打算于冬季兵发抚顺关,试探努尔哈赤的军力。等到第二年春天,再率大军驻抚顺,逐步进逼。而努尔哈赤若出兵,则步步为营,绝不轻易决战,而派兵从叆阳、清河、宽奠等地出击努尔哈赤后路,让其首尾不能兼顾。一直到努尔哈赤军力疲惫再寻机一战而胜,同时,还可以采取招抚的办法,争取努尔哈赤内部的那些降兵降将的响应。

但这些成绩,这一年来的日夜辛劳,天启皇帝却视而不见,只听任那些文官们指责。

这辽东的一切,熊廷弼是看不到结果了。

想到这里,熊廷弼再次打量起面前的冯伯灵来。这辽东的事儿,还是得有一帮子自己的人才好,若不是辽东主兵毫无战力,熊廷弼又怎会有今天熊廷弼甚至连想到,若是从万历三十六年起,自己一直留驻辽东,断然不会让努尔哈赤猖狂到如此地步。而辽东的兵,也肯定会个个彪悍。

“镇江堡的兵,如何”熊廷弼终于开口。

“还在募集中。”冯伯灵连忙答道,“水军已有三千,步军七千。只是”

“但说无妨。”熊廷弼说道。

“只是铠甲、器械,马匹都不足。另外,粮草虽能募集一些,但地方上还是不太顺手。”冯伯灵说的实话。

熊廷弼想了想,说道:“辽东之事,镇江堡是处要地,情势便利便能进袭,不利则可退回海上。你这兵,还得再募。”

“是。”

“可惜我不能再待下去,这军需日前刚刚有所富余,不然,日后还可再拨给你一些。”

“谢谢大人关照。”冯伯灵说道。

说道关照一词,熊廷弼心中一动,看着冯伯灵还算结实的身躯,说道:

“趁现在新任辽东经略袁应泰还未到任,我这里能帮的,便帮你一把。”

“谢大人。”冯伯灵喜形于色,这不加掩饰的喜色,却让熊廷弼更是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