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雪听到苏翎的话音,微微颤抖了下身子,缓慢地抬起头来,不过,一双眼却仍是垂着,看向苏翎的那双牛皮战靴。
苏翎与赵毅成看到的,是一张雪白而又显出几分消瘦的脸庞,两道乌黑纤细的眉毛斜斜飞入两鬓,小巧的鼻子,唇上是浓郁的红脂,隐约能看到细腻的纹路,一双眼微微颤动着,让长长的睫毛犹如微风拂柳般的撩拨着众人的视线。
似乎是感觉到屋内这几道目光,颜如雪微微侧了下身子,使得一身雪白的衣裙抖起几道涟漪。气氛有些沉闷,苏翎、赵毅成以及李永芳都未说话。
那李永芳自是行家里手,初次见到颜如雪时,也是为之心中一动,不过,他并不清楚苏翎与赵毅成到底是什么想法,至少眼下二人的脸上,也仅仅出现凝视的神情而已。那李永芳若是搁在往日,遇到这等女子,保不定要风花雪月一番,只是自归属了苏翎之后,这份心思可就淡了不少,再说,在李永芳心里,这辽阳城的一切,可都是属于苏翎的,不论何事,绝不敢做个第
沉默的延长,或许也仅仅是在一瞬间而已,但苏翎还是猛然间醒悟过来,转过头,看了看赵毅成,这才使得赵毅成也挪开视线。
苏翎被这未预料的一瞥所扰,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自打进院子起,这里的一切可都跟习惯了的军营完全不同,那若有若无却分明挥之不去的香味儿,更是让人神情不稳。当然,从未涉足过的苏翎与赵毅成并不知道,这种情绪,却正是青楼里有意营造所至。这青楼也算是一行,自然有专攻之术。
“你叫颜如雪”苏翎缓缓说道。“本名呢”
颜如雪再次低下头去。将颜容隐去,轻声说到:“将军。贱妾自幼离家,并不知本名。入了青楼,便唤作颜如雪。”
苏翎微微点头。又再次打量了下屋子里的陈设,问道:“这所宅子。便是你收拾的倒有几分江南的味道。”
那颜如雪似乎被苏翎这句摸不清方向地话弄得一怔,悄悄用眼角余光看了眼苏翎,这才答道:“此处本是贱妾所居,因偶有客人喜江南,故此布置一番,不过。来此的客人并不多。”
苏翎一怔。倒是没想到颜如雪这般说辞,原来此地也是接待那些恩客地所在。苏翎不禁扫了眼李永芳,却也没说什么。
“这宅子二百两便卖了。你倒也舍得。”苏翎说道。
颜如雪动了动身子,雪白的长裙又是微微一颤。说道:“如今战火未绝,活命要紧,这些也顾不得了。”
苏翎想了想,问道:“这个价钱你当真是问过辽阳城内的大户,都不愿接手么”
“是地。”颜如雪说道,大概是触动了心事,声音有些变化,“青楼女子,原不过是玩物,千金买笑,是太平之时才会有的。此时当真值不得一石米粮。多亏李将军眷顾,不然贱妾等一干女子,也活不得几日。”
这话与李永芳适才所说算是对上了。
苏翎又问:“你想去京城”
颜如雪又是一呆,缓了缓,才说道:“是地。”
苏翎思虑片刻,才说道:“去京城不难,明日便可动身。不过,你当真在京城能有落脚之处”
颜如雪没有立即回答,显然对苏翎所说没有把握,隔了片刻,才微微摇头说道:“京城的那个姐妹,已有数年没有音信”
话未说尽,可到京城的下场,却是不必多想了。这与苏翎的判断是一致的。
苏翎又问道:“那些女子,也都是你青楼中的人”
“是地。”颜如雪答道,“总计二十五名,身契已交给李将军了。”
苏翎看着颜如雪,说道:“既然去京城并不稳当,你为何不也留下”
颜如雪说道:“将军,到哪里都是一样地命。”说完,凄然一笑,接着说道:“贱妾自打入了青楼,这命便就定了。”
苏翎有些不解,问道:“你既然给那些女人寻到一条活路,你为何不一起留下未必养的起那二十五名女子,还缺了你地吃食不成”
颜如雪缓缓扬起头,将目光投向苏翎,说道:“将军,贱妾十四岁便破了身子,到二十二岁才为自己赎了身子,打那时起,贱妾便立了誓,只要活着一日,便绝不再拿自己身子去换银子。”
这话自然是出人意料,苏翎微微皱眉,看向李永芳。李永芳缓缓点头,想必当初谈价钱时,李永芳怕也是存了心思的,显然正如颜如雪所说,没有结果。这场中,还真难得遇到几个这样地女子。
不过,苏翎倒没想得太多,接着说到:“你这么说,也算是有骨气的了。不过,你手下那些女子,不也是拿身子换银子地么”
这言下之意,李永芳尚未明白,可赵毅成却是清楚,而那颜如雪,显然也听出了苏翎问的是什么。
颜如雪嫣然一笑,不愧是人如其名,这笑容仿佛也让屋内明亮了不少。
“将军的意思,如雪明白。”颜如雪大概是从这几句交谈之中,琢磨到了苏翎的某些倾向,这说话的神色,开始变了。
只听颜如雪接着说道:“将军,如雪当年也算是小有薄名,也有几个世家大户子弟关照,至于如何赎身,又如何买下这青楼的生意,其间的落花流水之意、有情无情之名,恕如雪就不细说,免得污了将军之耳。”
苏翎见是这么说,不禁看向颜如雪,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那颜如雪却不避开苏翎的目光,依旧是带着笑意说道:“将军想必是怪如雪靠着这些姐妹的身子赚银子吧眼下那些姐妹都在后院。将军不妨唤来问一问,看她们是如何说的。”
苏翎摇了摇头。说道:“有话直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