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打他,免得让人说我连妇孺都不放过。我就让他去考压他个十年,叫他连输了十阵,看他还怎么神”
“不排除这个障碍,是很难安心考科举的。”眼睛看着集注,但李彦直的心思却不在集注上:“我在八股文上并没有过人的天赋,现在能被称为神童,那是和别的小孩子相比,但三五年后,我就会慢慢被同龄人中的聪慧者追上,就算再怎么努力,由于天赋所限,十年之后也未必能成为此中的绝顶高手。所以我要走科举的道路,不能只靠在八股文上的真才实学,必须得有幕后势力的支持才行。摆平余三田,则是我要迈出的第一步这个险值得去冒,也必须冒”
“而且,此事如果能够成功,对那个人也会有不小的好处。而他的支持,就是我现阶段最大的筹码这次若能与他合作成功,我和他的师生关系,便会一举敲定”
李彦直将心神从万里之外收回,落在眼前的四书集注残本上,几行字映入他的眼帘:“知止而有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这是大学里的几句话。
忽然之间,李彦直发现自己读的这些书除了能帮自己考上科举之外,其中确实隐含着行千年而无怠的深理
“老祖宗的智慧,还是不能小觑啊以前我竟视而不见,真是愚不可及”
第一卷 童蒙初试 之十一 不为府试
将李家彻底打压下来以后,余三田在乡里就横行得更厉害了乡里三老已经被完全架空,他一句话放出去,就有半个尤溪县的氓流响应不但本县本乡的平民深受其苦,甚至连官矿他也要插上一手
大明政府采矿,通常是指标制采矿。什么叫指标制就是皇帝听说哪个地方有矿产,就派个太监去监矿,并下达一个指标,比如要一年上交两万两白银,只要督矿太监能够完成这个指标就行,至于具体如何执行皇帝就不管了。如果被皇帝相中的这个地方矿藏丰富,年产量不止两万两,那么多出来的部分,自然就落入了督矿太监和各级官吏的腰包。但万一这个矿藏其实没皇帝预料中那么丰富,一年辛苦下来也只开出五千两白银,那怎么办呢那不管总之你要把这两万两白银凑齐,矿产量不够,就在地方上摊派这样做的结果是常常搞到矿藏所在地民不聊生。
因此开矿这样一件本该对国家的经济发展大有稗益的好事,就被官僚体制硬生生扭成一件扰民害国的祸事
幸好,延平这个地方,别的没有,矿藏还算丰富,在完成皇帝下达的指标之余,还剩下好大的一块供各级官吏贪污而现在,不但督矿太监、各级官吏在这条利益链上下其手,连黑道势力也介入了
李彦直自觉醒后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他人就住在尤溪,父兄就在矿场里工作,以他对经济行为的敏感度,自是一早就洞悉了这其中的重弊其实不止他,就是各级官吏对此也都清楚,可他们知道归知道,却没人愿意来管为什么呢第一,因为麻烦;第二,因为没必要
在任何时代,私营机构的效率,似乎总要比公营机构来得高。官矿霸占的矿脉虽好,但官矿矿场里的矿工,辛苦多多,收益却只有那么一丁点,而且又没有激励机制,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所以人人都干得没什么积极性,反正银子挖出来后也不是自己的。而地方恶霸所掌握的私矿,虽然矿脉较差,但他们的运作却更加灵活,因此效益竟常常比官矿还好
当然,这些矿霸也很会做人,挖出十两银子来,总有几两银子会孝敬到各级官吏手上延平的各级官吏什么事情也不用做,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能够坐收例钱。相反,若是将这些矿霸全打没了,将所有的私矿变成官矿,以官矿的那种效率,似乎也不太可能提高延平矿产的生产总量,而更重要的是:各级官吏没好处
没好处的事,谁干
故而延平矿盗积弊多年,历任府县官员要么同流合污,要么束手无策,全没一个能拿出对策来的
也正因此,余三田才会那么放心,因为他知道罩在他头顶的乃是一顶用白银铸成的大保护伞就算是皇帝微服出巡跑到延平来,也不能把他怎么样除非是派一支大军来将这里彻底平了,否则他余三田坐的就是铁打的靠椅
可是现在,李彦直却似乎有心要去捅一捅这个马蜂窝在这件事情上,他并非完全被动。
四月初八,延平府府试开始。按照惯例,主考官是延平知府。在考试之前,尤溪县已经将取录的人员造成名册,送到知府衙门。礼房的攒典本想在李彦直的名字上做手脚,却被尤溪知县骂阻了
“本县为官,一向公私分明你竟敢如此莫不是要陷我于不忠不义么”
其实尤溪知县是否公私分明,周围的人心里有数,不过尤溪有个七岁小童考过了县试,这件事情已经传得颇远,据说府里也有高官知道了比如那位凑巧到尤溪视察刑名事务的推官徐大人,就是尤溪知县亲口告诉他的。在这样的背景下若是李彦直没去参加府试,不免会引人猜疑,若是整件事情捅了出去,让本地的士大夫知道了来责问,尤溪知县也难交代
在考试之前的五天,李彦直就动身了,仍然和上次一样,由李刚背着他前往府城。
但直到见着延平府城的城门,他才松了一口气。
一路平安,没遇到阻碍,没遇到伏击。
若是在一个多月前,按照他娘和他哥的说法到府城越级告状,虽然和今天走的是同一条道路,但只怕他们根本就到不了延平
“弟弟,我们这次来,准备了五两银子呢,可以住客栈。”李刚说,“所以你就安心考试吧。考个秀才出来,也好光宗耀祖”
谁知道他这么打算,别人也都这么打算府试毕竟和县试不同,除非住在府城附近的,否则一般都要走老远的路赶到这里,而头一次参考的学子,特别是年纪还比较小的,一般都会有家长或者塾师陪同送考,甚至就是像乞丐状元里的苏乞儿那般全家出动来陪考也不奇怪。
因此在考试的半个月前,延平府城内的店铺就都被人订完了哪里还轮得到李彦直兄弟
李刚找了半座府城,也没找到个落脚的地方最后想到了那位推官大人,便来和弟弟商量:“要不,咱们去找找他”
“不行”李彦直道:“这事不能去麻烦他。”
“可是实在找不到店铺啊我们在这里又没亲戚”
李彦直想了一想说:“刚才我见到有座城隍庙,门面挺大的,不如我们就在城隍庙的庙前窝一晚吧。”
“那怎么可以”李刚叫道:“你后天要考试的啊没个好好睡觉的地方怎么成”
李彦直笑了笑,道:“一场府试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他这么镇定,是因为他心中有着一个比参加府试重要得多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