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对我是加倍的逢迎。我一开始也不想理他,后来见他送的礼物合我心意,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风启指着蒋逸凡骂道:“你在六艺馆胡闹也就算了,怎么还敢打着钜子的招牌在外面招摇撞骗你不怕钜子拿规矩办你么尹老三的下场,你没看到么”
风启所说的尹老三,原名尹破山,也是五名入室弟子之一,本也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但一年之前却因犯了贪污重罪,被李彦直逐出门墙。
李彦直常自我评价说他这十年来最得意的有三件事:第一件是建立了一个商业小王国,并引发连锁反应带动了闽中地区的经济活力与商业规则的完善;第二件是组建了北尤溪机兵团,将这个地方团练组织变成了一个雇佣兵训练营,训练了一批又一批有职业素养的机兵并化身为保镖藏于各处商队之中,维护了福建地区的治安;但他最得意的却还是第三件事,那就是身边团聚起了一批年轻有为的人才他用了“团聚”这个词时众学生都觉得他自谦了,因为他的皮相年龄虽还小,但对众弟子的成才实有“培养”之功,尽管到了今天,六艺堂的学生有许多在专攻的术业上都超过了李彦直,但若不是李彦直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学习环境、带来了一个新的教育体系并启动一种新的思维方式,他们的这种进步都难以实现。
这第三件事,也是李彦直这十年中花费心血最多的一件可偏偏第一件事和第二件事没出问题,倒是李彦直最得意的第三件事情上出了个大窟窿那可是他亲手培养的得意门生啊这十年里同利商号和北尤溪机兵团都曾出现过危机,同利商号曾经一次亏损了整整两年才能积累下来的利润,可李彦直当时也只是皱皱眉毛而已。然而尹破山出事的那天,李彦直却一日一夜头不落枕席、唇不沾滴水,由此可见这件事情对他打击之大。
蒋逸凡本来是满脸不在乎的样子,听风启提起尹破山,才吐了吐舌头道:“没那么严重吧我又没贪污再说,我其实也没有招摇撞骗啊都是那个副掌柜,还有那个山西老板硬把我当成钜子,我好几次暗示他们我不是李彦直,可他们都不信”
只听一人问道:“你怎么暗示的”
蒋逸凡道:“我当时”忽然两条眉毛扬了起来,作出一种高难度的扭曲,因为他忽然反应过来刚才问话的是谁的声音
风启已在行礼,蒋逸凡回过头来,苦笑道:“三舍,你来得好快啊我还以为你要明天才到呢。”
三舍,这是他们几个在没有外人情况下对李彦直的昵称
第二卷 孝廉蹈 之三 科场无论师徒
出现在门口的年轻人,身材与蒋逸凡差不多,若放在南方人里算比较高,放在北方却只是中等偏上,但是他的穿着打扮,却与蒋逸凡的儒生打扮全然不同头顶戴着一顶虎皮帽,膀上披着一截虎皮披肩,腰里系着一条虎皮裙这三样衣饰的材料,却是他在深山打到了一头华南虎,带回家后由苏眉亲手制成。若单看这身打扮,哪里像传说中那个有名的尤溪才子分明是一个才从山上下来的猎户嘛只不过,猎户应该是手持猎叉,而不是腰佩宝剑,寻常猎户的眼光,大概也不会像眼前这个年轻人这样,于锐利中蕴藏着儒雅。
这个年轻人,正是皮相年龄十八岁了的李彦直。
六七岁时的他,因为常躲在屋中或者林荫下读书学字,又能注意保持卫生,所以一二年间便养出了一张白白嫩嫩的脸,邻居见到了都笑话说他不像一户矿工的儿子。但十年以后,当尤溪人都称他是才子时,他却因常常在烈日下训练、行军,而晒出了一身的古铜色,哪里像传说中的斯文才子
李彦直进门后将蒋逸凡狠狠瞪了一眼,解下佩剑,扔给了他,便直入屋内,接过侍从奉上的清茶,漱了口,侍从又奉上了一杯浓茶。
蒋逸凡平时吊儿郎当,其实还是有些怕李彦直,这时见他颜色不善,更是侍立在旁,不敢出声,李彦直却不管他,且问风启道:“这边可有急事、变故”
风启道:“没有。”
李彦直道:“那好,我先去沐浴更衣,然后去博文馆拜见过至圣先师,再谈大比的事情。”所谓大比,就是乡试。
风启忽道:“三舍,这大比真的有必要么我们现在做的很多事情,就是进士也未必能做到我们现在给地方上老百姓带来的好处,更胜过了许多官员你每年挤出那么多时间来温习那些没有半点用处的时文,值得吗”
“我们是做成了很多事情。”李彦直道:“可我们的事业现在就快到达瓶颈了很多事情,明明能做却不敢做因此我们的影响便始终局域在地方,不是因为我们不能越境出省,而是我们不敢。为什么不敢因为我们怕我们在尤溪可以大展拳脚,在福建可以小试牛刀,但若放到整个天下来看,我们的这点力量却还不算什么北京城里,伸出两只手指就能捏死我们的人不知有多少就是在福建,我们也都总是夹着尾巴做人难道你希望我们永远如此至少我不希望如此若我们还想更上一层楼,就必须有个功名来作保护伞这举人我是势在必得如果能考到进士那就更好”他看了风启一眼道:“你的眼光素来不错,该不会连这一点远见都没有吧”
风启低了低头,道:“我知道有个功名在身会比较好。只是这两年对官场接触得多了,大感其中又黑又深,进去了的人,就是菩萨也得滚出一副天魔心肠来才能站得住脚到里面还能干净走出来的,我到现在是一个也没见到。所以我,我担心”
他没说下去,李彦直接口道:“你是担心我进到了里面也会腐化掉”
风启道:“是。我觉得咱们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虽然很多事情被条件局限住了做不成,动不了体制的根本,但对身边的事情还是能尽力。所以我觉得,只要继续保持下去,一点一点地努力、一点一点地改变,就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