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别人高很多,只是这些人绝大多数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所以并不想从旱涝保收状态跌入必须自负盈亏中去。
只有蜀王与众不同,在朱元璋的子孙当中,蜀王一脉明显是十分优良的种子,历代多好学能文之士,蜀王世子朱宣圻便开始挟巨资进入商界,不过四川离海太远,所以朱宣圻并没有到上海凑热闹,而是转而向西南,走云南茶马古道获利,并有打算将势力延伸到缅甸。所以他的举动为开明公卿所暗许,却为诸王以及守旧大臣所侧目。
朱家的这些王爷们并不打算“沦落”为商贾,因为经商虽能致富,但富不过三代,总有没落的一天。唯有享有特权,才是万世不拔的好处
李彦直丁忧之后的半年里,全国各地就产生了大大小小二十多起骚乱,骚乱的原因五花八门,或者是因为杀人,或者是因为打官司。或者是因为有人带头要去掘徐阶的祖坟而遭到官兵的压制。
这些骚乱的策动者多是市井无赖,可官府彻查下去以后就发现这些骚乱大多与各地王府有所牵连。一些痞子在作乱之后甚至就直接跑到王府躲藏起来。
在宗室改革之前,诸王反而不敢如此猖狂,因为那时候皇帝和诸王是互相猜忌地,诸王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安上谋反作乱的罪名,所以他们都活得战战兢兢。但到如今形势却忽然变了。诸王变得和皇帝站在同一阵线上,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徐阶
由于大局基本稳定,农村也没饿死人,所以这些小骚乱没有一起能够扩大出去,但是作乱的规模虽然不大,却扰乱了人心。今天湖南报一起,明天广西报一起,后天山东再报一起,倒像天下间已经纷扰不安了似的。就连皇帝朱载也经常在龙椅上叹息:“为何天下喧扰如此”但他说这句话也是有目的地,目的就是要首辅徐阶认罪最好认罪完之后请求致仕去
但徐阶的脸皮却真的很厚,面对皇帝的质疑。他条条分析起来,说这些骚乱只是数量多声势大而已,其实并没有造成很大的破坏。最后他将矛头指向了诸王:“各地之祸,都有诸王侯的影子”
他还没说完。朱载就哭了起来:“阁老。你说这话。莫非是想趁机将我地叔伯兄弟们斩尽杀绝吗这些作乱地人虽然不该。可他们也都打着忠孝地名号若说是诸王地错。还不如说是我地错”
徐阶啊了一声。他骨子里毕竟是传统地士大夫。皇帝地这话说得实在是重了。说得他只得答道:“老臣惶恐。老臣惶恐”
朱载这句话实上已在为诸王开脱。甚至露出“要动他们先动我地意思”
徐阶目前来说还想努力调适和皇帝之间地关系。并不想动他。
更为关键地是。他心中仍有一种根深蒂固地君臣观念。让他摄政行权甚至逼皇帝让步他是敢做地。因为儒家地政治评价体系就是要求做臣子地能够为天下苍生犯君之难。但要让他真把皇帝扯下马。徐阶就担心千古之下史书将他列入奸臣之内了。正因有这样地观念在。所以徐阶始终不敢将皇帝逼得太过分。他地权谋或许比李彦直更胜一筹。却不像李彦直那样做起事情来肆无忌惮。李彦直把“忠君”二字当作狗屁。但徐阶却还不敢彻底推翻这两个字。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
这不止是徐阶一人地毛病。他所率领地内阁以及六部几乎所有人都有这个毛病。在李彦直还在位时。由于他地大胆甚至“胡闹”。才显得徐阶一派稳重持衡。所以激进势力愿意与徐阶合作。而保守势力也认为徐阶是稳定江山地中庸柱石。
而现在李彦直一走,就把徐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保守势力开始认为他做得太过了,把他当作激进的代表来斗他。
正因如此,当皇帝打出“忠”字牌的时候,徐阶等就只能打出“为天下”来与之抗衡,可皇帝也可以说“为朕就是为天下”啊,这不是靠几句能言巧辩就能扭转的,因为这是存在于士林心目中不可改变地“法则”所以尽管徐阶一派目前掌握了政权的关键,但在现有的政治话语中他却颇为被动。
北京的政治氛围忽然有些沉郁起来,李彦直在的时候徐阶丁汝夔等都嫌他太过飞扬跋扈,担心他日益壮大以后会威胁到大明帝国的稳定,但现在他们又想念起李彦直来了。这真是:“我在诸君念我恶,我走诸君思我狂”
隆庆四年,京师忽然出了一件大事,有一伙暴徒竟然在凌晨冲到官道,袭击了丁汝夔轿子,冲散了丁府的家丁,把丁汝夔拖出来打了个半死,丁汝夔在昏暗的烛火中甚至看见了银冷的刀光
“完了”他想,这是一起谋杀啊
就在这时有人低呼了一句:“糟弄错了这不是姓徐地”
丁汝夔心里一动:“他们是要对付首辅”
原来这一日天气潮湿,丁府地灯笼湿了芯就没有点燃,丁汝夔赶着上朝。就让家人摸黑上路,他是次辅,排场与首辅相差无几,走的又是同样地道路,所以竟被认错受到了袭击。
众暴徒听说弄错,留下被打得半死的丁汝夔。一起呼的一声散去了,丁汝夔地家丁慌忙将他救护回家,一边派人向朝廷报信。
消息传出,徐阶等都震怒了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又是在离皇城不远的地方,居然会出现这种事连次辅的安全都没法保障,那么百官怎么办百姓怎么办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次打错了丁汝夔。下次要是没打错,就轮到徐阶他自己了
“彻查一定要彻查”
但皇帝的态度,却是暧昧的。
这件事情虽然不是他干地。但他却不大愿意彻查。
但徐阶这时已顾不得皇帝的反对了,因为这已经威胁到了他的人身安全
刑部衙门和顺天府衙门当天就动手,高压之下办事就快,不用半天就摸到了线索,在黄昏时他们就找到了暴徒的窝点。
可他们看到的,却是一屋子的尸体那群肇事的暴徒在事后全部被毒死了
“很明显了,这是静心策划的。”
半个月后,坐在老家做蒸气浴的李彦直向身边地妻子说:“那帮人真是下作得可以啊,居然用上这手段。”
“可他们除了用这手段之外。还能用什么手段呢他们现在又没有兵权,又握不到政柄,堂堂正正过招根本不是对手,也就只能干这些下三滥了。”陆尔容随口答道,不过她近来对这些天下大事开始丧失兴趣了,应付了丈夫一句后,便恨恨地盯了身边的伊儿一眼,妻妾两人同样是生过儿女,之后她与丈夫一样。都开始有些发福了,而伊儿居然还能保持着苗条窈窕的身材,甚至那妊娠纹也不是很明显以至在蒸气浴地时候,李彦直总不自觉地往伊儿身上瞄。
“没出息的恶货以为水汽朦胧的我就没看见么”这位正室恨恨地想到。
李彦直却心不在此:“北京被朱家那群蠢货闹成这样,事情大概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