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算还没有做出来,又多了这一笔。
一百万两,老天,大明朝如今每年的收入也不过三百万不到,又从那里去弄这笔钱
徐阶也忍不住摇了摇头,闭口不言。
倒是那张居正因为掌管着户部,当下忍不住在心中计算起来。
吴节当然不肯看到自己的提议就此流产,微一思索,道:“其实也用不了这么多,台州军有数万人马,其中大多是家属和辅兵、民夫,真正的主力战兵不过三千。可让这三千多人先一步开拨,如此,三十万两就够了。至于家属,可慢一步移去东北,一年可以,三年五年也可以,并不急于一时。再说,南方人未必习惯辽东的苦寒,估计还有不少人不愿意过去,又省下了一笔开支。”
吴节心中好笑,这大明朝的核心决策层的几人怎么凑到一起就说钱,弄得满朝都是铜臭。
资本主义萌芽期果然是一种很独特的存在啊
吴节一边说,众人都同时微微点头。
吴节又笑道:“其实,这三十万两也不一定要让朝廷掏腰包的,依吴节看来,一文钱不出够可以。”
嘉靖眼睛一亮:“不用钱对对对,戚继光收了一年多厘金,在对倭战事中缴获甚丰,让他出点血也是应该。”
堂堂九五之尊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大家都相互看了一眼,同是摇头,觉得实在不成体统。
吴节忙道:“倒不是,臣以为,辽东一地苦寒荒僻,尤其是沈阳和辽阳以北,每百里有十几户人家就算不错了,只辽河一带人烟多些。可地方虽然人少,可土地却肥沃平整,稍微整治一两年就是熟地。不如将这开拔银子核算成土地,抵给台州军。一来可以用土地吸引人口实边,二来,俗话说有土斯有才,也显得陛下和朝廷的恩典。”
“好”张居正突然叫了一声好,说:“其实,辽东无主之地甚多,朝廷可以以赊欠的方式将土地赊欠给百姓,吸引流民充实边防。”
第四百四十六章物是人非
只要不用掏腰包,众辅臣的情绪都高起来了。
就连一向和气而不爱说话的徐阶也忍不住抚着胡须笑道:“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节省开拔银子的。”
嘉靖:“徐阶你说。”
徐阶道:“军队开拔,按例,所路过的州县得要供应军队的给养。厘金制的时候,此法在江南也没实行,但淮河已北依旧如故。”
他这一说,大家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古代因为交通不便,军队出征,在路上走上三五个月半年也是有的。比如嘉靖三十九年蒙古俺答围北京,天子发诏命九边军马勤王。
等仗打完了,俺答都回蒙古草原了,延安军走到居庸关,只得无奈地又调头回陕西。
国家军费有限,军队长途行军也不可能带太多粮草。因此,士兵的吃饭问题都由地方政府解决。因此,军队行军也是踩着时辰来的,生怕走到三不管的地方,错过了顿头,找不到送饭的人。所以,一天走一个县是成例子。
高拱也连连点头:“这法子好,让地方上解决台州兵的吃喝吧。”
嘉靖又笑起来:“算了,民间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戚继光可有钱得紧,就别让他给地方上添麻了。”
吴节也点头:“就让戚继光自己解决开拔银子,也免得滋扰地方,百姓怨怼。”开玩笑,所谓夜长梦多,他巴不得戚继光一天就飞去沈阳。如果因为节约路费,一县一县地吃过去,等到了东北,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搞不好哪一天嘉靖的主意一变。不让戚继光去东北。事情就麻烦了。
既然已经定下了让戚继光移镇东北,接下来就该商议细节问题。比如,划分管辖范围。划拨给士兵屯垦的土地,都需要好生合计。
东北那地方怪,辽河平原和辽西走廊归辽东管辖。可辽东半岛金州地区的行政管辖权却归山东省。而军队去东北,责要在山东登州坐船,需要同地方上接洽。若没有合适的船只,等上一两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好在戚继光本来就是山东登州军门出身,大家都是一家人,应该会给给便利的。
大概算了一下,如果戚继光的军队现在就开拨,明年三月应该能到山东,正好等到大海解冻。
很快。就有内阁的书办如流水一般将相关的黄册、户籍,依旧财务开支帐薄送来。
皇帝和辅臣们,坐在一起。计算的计算。拟昭的拟昭,忙了一个通宵。这才弄完,各自告退而去。
这一晚,作为皇帝贴身秘书,吴节拟诏拟得手软,算帐算得眼花,累得上下眼皮打架。
但心中隐约却有一种兴奋难以遏止:终于回到中枢决策机关,这感觉真的很充实,也很不错啊
皇帝这段时间服用丹药太多,昨天晚上又走了火,熬了个通宵,一张脸清如蓝靛,看样子有些坚持不住。
吴节忙一施礼:“万岁,臣乃肉体凡胎,比不得陛下有修为在身,可经不住这样的劳累,还是先回翰林院报个到,然后找个机会溜回家睡觉。”
嘉靖一笑:“辛苦吴卿,翰林院那边你也不用去了,直接回家去吧。”说着话,他感觉鼻子一热,身手抹了一把,却抹了一手红。
原来,他身子燥热,竟流起了鼻血。
吴节大惊,忙冲上去,大声喊:“黄锦,黄锦。”
原来,以前都是黄锦在皇帝身边侍侯着的,吴节心中一急,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来,却忘记了,黄锦今日却不在这里。
一喊出口,吴节这才呆住了。
昨夜算是中枢决策机构议论军国大事,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黄锦怎么不在
他究竟是怎么了
几个太监见皇帝流血,都吓得面如土色,一涌而上,冰镇的冰镇,擦脸的擦脸。
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吴节这才想起先前进宫是的古怪情形,这玉熙宫里里外外都换了生人。
忍不住故意埋怨道:“这个黄锦究竟是怎么侍侯万岁的,该死”
嘉靖突然一把将手中的湿巾扔在地上:“别提这个老杀才”
“陛下”吴节用眼角看了周围一眼,其他太监都是一脸的幸灾乐祸,顿时明白,黄锦应该是出事了。
嘉靖大约是觉得自己有时失态,哼了一声:“给朕拿颗仙丹来。”
“陛下,仙丹一物还是不要服用太多,要不,传李时珍过来看看”吴节说着话,从御案的抽屉里寻了颗赤红的丹药递过去。
嘉靖接过去和水吞服之后,面上总算有了一丝血色,疲惫的摇了摇手:“你退下吧,刚回京城,先休整两日,再过来办差。”
“是,陛下。”吴节满腹狐疑地退了下去,想找个人问,这里都是生人,只得无奈地朝西苑外走去。
等经过一处小花园,突然间,一条人影从僻静处扑过来,直接跪在吴节面前,不住磕头,并小声地哭了起来:“吴学士,你可算回来了,救救我干爹吧”
吴节定睛看去,却是玉熙宫的老人,黄锦的干儿子之一。
忙一把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低声问:“怎么了,黄公公怎么了”
那太监抹了一把眼睛,见四下无人,又哭道:“干爹坏了事,如今被万岁爷罚去太液池边的朝天观工地做苦力。干爹年事已高,可受不了这种折磨啊”
吴节沉声问:“怎么了,黄公公坏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