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忱怔怔地重复:奇迹?幸运?希望真的有这回事吧。她忍不住地掉眼泪,小护士立刻紧张地道:别哭别哭,哎呀别拿手去碰,我给你擦。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拿干燥棉球给她擦拭了,又将垃圾仔细处理好,这时医生说:可以开始了。麻醉师带着针剂朝楚忱走来,因为楚忱是双s级的关系,他所配备的药量要远高于平常,看着那针管,楚忱倒没有太多的情绪,只又看了顾良夜一眼,而后在针头推入的刺痛感中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那是那一年乃至后来的很多年里,她看顾良夜的最后一眼。否则又怎么舍得闭上眼睛呢?奇迹也好,幸运也好,是真实降临在顾良夜身上过的。楚忱从回忆中走出来,眷念地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女人,灿烂地笑了笑。可能是刚刚发烧烧得疼了,有时候烧过头是会有疼痛症状的。唐医生找不到原因,又看顾良夜没有大碍,便跟楚忱说:也不好连续给她打三针,之后还是得让她自然退烧才好。这么晚了,你等下也要走了吧?记得找个人来看着她,告诉陪护的人,等她醒来就给她吃药,最好再喂点东西给她吃,食物会起到很好的效果。楚忱点点头,把她送出门边,又见她笑着道:这次出诊费我就不收了,等她醒来,我倒是想跟她讨要几瓶好药。楚忱嗤笑一声,斜睨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出诊费早就算在酬劳里了。唉,这种时候又精明的跟个什么似的。唐医生叹了口气,看着还是不死心:我这不是眼馋吗?楚忱神色却微微严肃起来:那些药你不要动。她知道姐姐的病好了,但是......有那些药放在姐姐身边,她还是要安心一些。唐医生双手抱胸道:我又不问你,也不是要你慷他人之慨。楚小姐,你管的有些宽了吧。楚忱眯了眯眼,寸步不让:你也说了那药很贵吧,感冒而已,要得起那么重的诊疗费吗?像是一朵支开了荆棘的玫瑰。被尖刺刺了一下,唐医生反倒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唉,楚忱这话在理。她也觉自己有些狮子大开口,没再坚持,打着哈欠走了。她走之后,楚忱也没让那个莫须有的陪护过来,自己在顾良夜病床前守了一晚上,到了黎明前,她终于有些支撑不住,趴在姐姐的床边睡着了。顾良夜恰在这时候醒来,一眼便看到了床边熟睡的女人。第34章 亲昵不算很大的一块空间里, 女人蜷缩着趴在那里, 脸蛋埋在纤细的手臂里,只看得到一个黑黑的脑袋, 单薄的背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看着有些伶仃。可就是这么一个看似瘦弱的人,在她生病的时候,照顾了她。对了......几点钟了?脑袋仍隐隐作痛,顾良夜慢慢地转过去,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快五点了吗?她依稀记得自己上床的时间,却不知道楚忱是什么时候来的,看这个样子,大约是守了她一晚上。顾良夜又转回去看楚忱,楚忱还在睡着, 手指揪着床上的被单,压住了被子的一角,压得严严实实的。于是靠近她这一边的肩膀,就一直很温暖,反观另一边,好像又被顾良夜自己掀开了, 不免有些冰冷。喉咙传来痒意,是要咳嗽的征兆, 顾良夜担心会吵到睡觉的人, 好险才把咳嗽压下来, 脸色因此又憋的通红,胸膛也剧烈地起伏了一瞬,大约是不小心扯动了被子,仅仅只是这么微小的一点力道,趴在被角上的女人便忽然转醒,抬头直直地看了过来。而后露出了笑容。你醒啦?她弯眸笑着,自然地伸出手来,摸了摸顾良夜的额头,然后脸上的笑容便又灿烂了几分:退烧了!顾良夜一怔,没有阻止她的动作,躺在被窝里,看着女人倾身向前,仔细地给她掖了掖另一边的被子,又是极自然的动作,也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了。她本以为这个人是只散漫放肆的狐狸,但是现在看起来,却又特别的耐心细致,顾良夜看着她做完这一切,真心地笑起来:谢谢你。昨晚上......辛苦你了。她陈恳地向女人致谢,可是她却不知道,楚忱最不需要就是她的谢谢。这个时候,如果她能伸出手来摸一摸女人的脑袋,或是抱一抱她,就会看到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一朵玫瑰的盛开。谢什么?照顾病人不是应该的吗?楚忱这样说着,有些艰难地站起来,维持了那样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太久,她腿部的血液有些不循环,站起来的时候,又麻又疼的,女人不自觉咬了咬唇,顾良夜的目光落在她艳丽的唇瓣上,静止了一瞬,而后偏开了头。之后又忽然转过去,仔细地看了她一眼。楚忱脸上的妆容,有一些花了,口红也有些散,有一点花在了唇角,看着有些凌乱,但是并不影响这个人美丽,她静静地看着,想到这个人被她看到剧组的妆容都要捂脸逃跑,便好心地提醒了一句:那里有卸妆液。楚忱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梳妆台,目光落在镜中的自己上,顿时哎呀一声,匆匆去了洗手间卸妆。顾良夜看着这个人匆匆忙忙的背影,眼底的笑意一直不能消散。楚忱没有用多少时间,很快地又回来了,还不忘给她带一个新毛巾过来:虽然退烧了,还是再盖一下吧。楚忱这样说着,仔细把毛巾折叠起来,又往顾良夜额头上盖。顾良夜任她动作,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在心里叹息一句,果然是天生丽色。一般的人,妆前和妆后是会有一些区别的,楚忱卸妆以后,却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轮廓显得柔和了一些,不再那么艳丽,却仍然明妍美丽。而且......为什么这样看起来,她的嘴唇反而更红润了一些?像是一瓣开在枝头的桃花,自然的红艳着,吸引着人的目光,让人想要......去采撷。她在想什么?顾良夜又挪开了目光,这时喉咙又痒起来,她克制不住地咳嗽了一声,之后是更加剧烈的咳嗽。楚忱紧张地凑过来:还难受着吗?不等顾良夜回答,她又风风火火地走出去,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水。喝点水吧,也许会好点。她这样说着,在女人还在咳嗽的时候,亲密地靠了过来,顾良夜忽然被她接近,脊背僵硬了一瞬,连咳嗽声音都静止了一下,楚忱毫无所觉,直接把顾良夜从被窝里捞了出来,让女人靠在床头,把水杯递到她唇边。顾良夜伸出手掩住嘴角,待咳嗽渐停,就着楚忱的手喝了一口水,这时她才感觉到干渴,又喝了几大口,一杯水很快见了底,楚忱便又显得很高兴。能喝水就好了,姐姐出了那么多的汗,是该好好补充一下水分的。光是给姐姐擦汗,都擦湿了一条毛巾呢,真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有那么多水的。不过......她本来就水多吧?尤其是......想起某些隐秘的事情,某个坏蛋的脸悄悄地红了,呼吸也急促了一瞬。她一直经不起撩拨,以前年少的时候食髓知味,总爱缠着姐姐,这些年因为没有恋人在身边,连同那方面的心思也歇了,清心寡欲到现在,记忆一打开,就有些不可收拾。呼吸更加急促了,好在自制力还在。打住,姐姐还病着。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想这些呢?顾良夜见楚忱的脸上忽然染上了绯红,眼神也有些闪躲,顿时有些疑惑:怎么喂人喝个水还能脸红的?不过她没有问出来,因为很快的,楚忱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不知道在看什么,漆黑眼眸显得有些幽深。她脸上有什么吗?顾良夜莫名地有些在意。如果她问出来,楚忱大约就会告诉她:有水在她的唇角,是刚刚没被喝进去的,一点点的水珠。楚忱伸出手给她擦去了。嘴唇边有了奇怪的触感。软软的、热热的,顾良夜一怔,见女人勾着手指,轻轻擦了擦她的嘴唇,纤细手指上由此有了湿痕,顾良夜也明白过来,顿时大羞,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抓住了楚忱的手,把头上的毛巾拿下来,在那湿痕上擦拭了。擦干净了,顾良夜才没那么着急,有些怨怪地靠在床头看着楚忱。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她不嫌脏的吗?还有......那样是不是太亲密了?这个人都不知道避嫌的吗?楚浪浪。
楚忱还真是一点也不嫌弃,这是姐姐忘了她,否则,这时候凑过去的就不是手指了,就是楚忱的嘴唇了。她被顾良夜的反应提醒了,自己好像表现得过于亲密了。失落重新涌上心头,她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些不擦就要滑下去了。她掩饰性地解释了一句。顾良夜还没从楚忱的孟浪举动中回过神来,她轻咳一声,有些不敢去看楚忱那双漂亮的眼睛。楚忱没有在意,见她看着确实好些了,就不再坚持要她盖着毛巾,只提醒了一句:先别睡。然后又走出了卧室。顾良夜心想,她都睡了那么久了,哪里还睡得着呢?不一会儿,楚忱端了一碗粥过来:喝点粥吧,还热的。这粥不是一开始请大厨熬的那个粥了,隔得太近终究不太好,所以她昨晚上又找了大米熬了点,一直温着,现在喝刚刚好。她舀起一勺粥,刚要喂到顾良夜嘴边的时候,被女人伸出手接过去了:我自己来吧。女人沙哑着嗓子道。楚忱一怔,松了勺子,然后碗也被抢走了,女人安静地靠在床头,清隽的眉眼敛着,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看着很让人省心。不需要人伺候的样子。第35章 得寸进尺温热的粥下肚, 饥饿的感觉被唤醒,顾良夜昨天就一直没吃东西, 到了现在, 身体向她发出了抗议,饥饿的感觉充斥在脑海, 她喝掉那碗粥, 欲言又止地看向楚忱。楚忱一下子就懂了,眼眸弯了弯, 又去给她盛了一碗粥过来。普普通通的大米粥,不知道炖了多久,难得的是没有一点焦掉的感觉,米粒微微地膨胀着,入口即化, 口感很好, 是顾良夜怎么也煮不出来的味道。相比平常人的口味, 这粥偏甜, 但恰好是顾良夜喜欢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楚忱歪打正着。她又喝下小半碗粥, 楚忱坐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她:昨天没吃东西吧?顾良夜顿了下, 点了点头,便见那女人说道:让你不吃东西, 我看这病也是因为不吃东西引起的。微微的抱怨, 但因那话语中暗藏了关心, 所以并不让人讨厌,顾良夜安安静静地把粥喝完,才说:不是那样的。是因为洗了冷水澡。然后,她想起自己洗冷水澡的原因,眼睫毛微微颤了下,没有再做解释。楚忱却很坚持:以后还是要好好吃饭啊,顾老师。这次是我恰好来找你学钢琴了,以后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哪能次次都这么巧呢?顾良夜便想起弄醒她的那通电话,好像是在晚上约好要教琴的时候?还真是巧了。她抿了抿唇,对楚忱点了点头,楚忱于是放下心来,把她的空碗拿走,还顺手从床头抽了张纸巾,递给了她。而后楚忱端着碗走出去,看样子是要去放碗,顾良夜醒来的这短短十几分钟里,她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很多遍了,却好像没有半点的不耐烦,就连那脚步,看着都是轻盈的。顾良夜还是没忍住,在她快要走到门口时,问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楚忱脚步一顿,背对着顾良夜,捏紧了手中的碗。她为什么对顾良夜这么好?呐,对这个人好,还需要理由吗?她转过头来,露出一个有些轻佻的笑容:我乐意。很散漫的样子,像是把什么东西深深藏进了雾里,让人触碰不到,也就无法探究。顾良夜皱了皱眉:总要有个理由吧。她也有些紧张,紧张得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她其实有些后悔问出这句话,因为如果楚忱顺势说出喜欢你之类的话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但是楚忱没有那样做,她只是歪头想了想,而后大步走回来,一手撑在了顾良夜的床头,略微倾身靠近她,脖颈里银质的项链划过一道微光。顾良夜因此眯了眯眼,喉咙也上下滚动一下,死死地盯着她,好像她如果有再进一步的举动,就会做出反应。楚忱却没有再靠近,只是把碗递还给她,她伸手接过,然后便见女人收回手,去掀衣服袖子。如果非要的话,呐,理由。衣服被掀开,她把雪白的腕子在顾良夜眼前晃了晃。与先前看到的伤痕累累不一样了,此时那两只手腕上的伤痕已基本上消退了,只是有一两条红痕还坚毅地留在那里,像是雪地里一抹红梅,看着甚至是漂亮的。给她看着手腕,楚忱问她:那你又为什么给我上药呢?顾良夜一怔,如霜似雪的眼眸里划过一丝闪躲:你那个样子,谁看到都会帮你上药的。楚忱长长地哦了声,在女人微恼的目光中,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所以呀,你那个样子,谁看到都会帮你治疗的。所以说,不是因为喜欢吗?顾良夜想到自己可能自作多情了,眸光闪了闪,明明是该高兴的,但是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兴。楚忱这时又道:还有啊,你在这里又不认识什么人,除了我,还有谁能照顾你呢?你要方导那个工作狂来看顾你吗?他可没那个闲心。顾良夜想了想,好像除了楚忱......真是没有什么好的人选。她微微叹了口气,对楚忱道:谢谢你了。楚忱古灵精怪地学着她叹了口气:你要说多少声谢谢呢?好像我帮你,就是为了这声谢谢似的。说着,她的眼眸又弯了弯。好好教我就行了。我啊,可是有所图谋的。她这样跟顾良夜说。心里的意思,和顾良夜理解的不是一个。不是什么钢琴上的技巧,不是演好戏之后能得到的名利,她要的是远比这些要重要、要诱人的东西呢。她所图甚大。想要她倾囊相授吗?顾良夜盯着楚忱那双漂亮的眼睛,半晌,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