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白大少爷疗伤的那间房,众丫头都已在屋内伺候着了,白大少爷仍然未醒,额头上包好了绷带,脸上的血迹也已擦得干净。白二少爷看了一眼表少爷,淡淡道:“你的事处理清楚了罢这样意料之外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
“嗳嗳,哥哥知错了,保证不会再有下次,”表少爷笑着上去搭了白二少爷的肩头用力揽了揽,“大表哥怎样可要先送回府去”
白二少爷拍开表少爷的手,坐到床边去望着白大少爷,微微蹙了眉,低声道:“我幼时一直是大哥照看着的,无论发生何事,大哥总是挡在身前,将我护得妥妥的,如今换我来照顾他,却总令他受伤害”
表少爷过去在他肩上拍了拍:“这世间只有一个白沐云,你又何必对自己要求太高”
白二少爷不由莞尔:“说得是,既无法成为白沐云第二,那便还是做白沐昙罢。”说着又看了看白大少爷的面色,“先着人送大哥回府去罢,今日这商会所有长老都来了,不能提前退席,我们还需待在这里,让下人备车”
白二少爷才说至此处,突地被一只手攥住了腕子,却见竟是白大少爷睁开了眼睛,一个猛子坐了起来,惊恐万状地四下里打量,而后颤着声音望向白二少爷道:“爹这是哪儿”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诡异地静默,表少爷先轻咳了一声,表情不大自然地笑道:“好歹,咳,大表哥又可以开口说话了”
“大哥,我是你二弟,沐昙。”白二少爷轻轻拍着白大少爷的手背安抚道,“这里是吉祥如意楼,大哥方才伤了头,现在这房间里休息,不知伤口处感觉如何”
“沐昙”白大少爷惶惑地睁大了眼睛仔细在白二少爷的脸上看了一阵,“你长得真俊”
“噗咳”表少爷在旁边呛了一下子,声音把白大少爷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惊恐地往白二少爷身边缩了一缩,“你是谁你们都是谁我这是在哪里我要爹爹”
得这回变小孩儿了,不过比之最一开始的怕光怕出门怕见人以及后来不会说话不会行动的状况已是好上许多了吧,至少现在看上去对光和这么多人在屋子里的情形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排斥的样子。罗扇站在旁边悄眼瞅着这位经历无比坎坷的白家大少爷,一次次地受伤害,一次次地变得痴傻疯癫,不知道他还能承受几回,不知道老天爷何时才肯放过这个当年风光早已不在、如今此心纯如雪白的可怜家伙。
似是感受到了罗扇的目光,白大少爷向着她这边望过来,然而仅仅只是一眼,就像看着空气一般划过去,睫毛都未眨上一眨。
白大少爷不记得她了是的,不记得了,他忘了,他是真的忘了,不似上一回,上一回尽管他装得很像,可罗扇还是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隐藏的端倪,而这一次什么都没有,他的眼神再平静再正常不过,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他是真真正正地将她忘了,完全忘了。
这样也好,罗扇心想。
“大哥,莫怕,我和天阶都是你的家人,这里是吉祥如意楼,爹爹在家里,你的伤处感觉如何”白二少爷又问了一遍。
“伤在哪里我只觉得头有点疼。”白大少爷伸手想去摸头,被白二少爷拦下。
“我叫人送大哥先回府去可好商会还未完,我暂时还不能回去。”白二少爷温声道。
“我不回什么府,我不回,我,我怕,沐昙,不要丢开我,你是好人,你答应我”白大少爷惊恐地抓着白二少爷的胳膊,“我要同你在一起,不要丢下我”
“既如此,”白二少爷拍了拍白大少爷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以示安抚,略一忖度,“大哥便留在这房间里罢,头上有伤不宜四处走动,让丫头们在这里伺候着,我还需去前厅参加商会,大哥你就”
“不不许你离开我沐昙、沐昙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别丢下我”白大少爷死死捉着白二少爷的胳膊哀哀求道,眼睛里竟然还泛了泪光。
“大表哥,”表少爷怕白二少爷为难,连忙小心地走近前去,冲着满脸惊惧的白大少爷温和地笑,“我是天阶,是你的表弟,沐昙还有正事要办,让我来陪着你可好”
“不,不要你”白大少爷连连摇头,将白二少爷箍得更紧。
“这是为何呢”表少爷纳闷又好笑地看着像只受了惊的小白鼠一样拼命往白二少爷身后躲的白大少爷,和颜悦色地问。
“你,你一看就不是好人”白大少爷尽力缩起身子,躲在白二少爷的肩后只露出一只眼睛道,“笑起来像偷了汉子的寡妇似的”
“噗嗤”方琮在那厢忍不住笑喷了。
表少爷深受打击地灰败着一张脸,指着白二少爷问向白大少爷:“他难道就像好人了你忘了你心爱的那块端砚是谁给打碎的了你忘了是谁把你爹的亵裤做成风筝放到天上去之后因怕挨打而全推到你身上的了你忘了是谁把你骗去河沟里脱光了洗澡然后又引了一群小姑娘过去把你当小流氓打了么就是这小子啊就是这长着一张死人脸却有一万个坏心眼子的臭小子啊你表弟我也深受其害啊难道你宁可信他也不信我么”
“不信。”白大少爷毫不犹豫果断干脆地答道。
“为、为什么”表少爷欲哭无泪地望着白大少爷。
“第一,他比你长得俊,”白大少爷认真地扳着手指头,“第二,你比他长得丑,第三,我就是信他不信你。”
表少爷一时僵立在那里,方琮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