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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令他十分心焦的,对方搬出了博味司的大师傅来当证人,这就比任何证据都有力,无论自己这一方如何巧舌如簧地狡辩,众人都只会相信那大师傅的话,毕竟官方的才是权威的。

罗扇想,也许此刻白二少爷的心里是同表少爷一样焦虑的,整个白氏家族百年来创下的金字招牌和信誉的存亡现在全压在他的身上,他才这么年轻啊这是怎样的一种压力呢换作别人的话只怕早就不堪重负彻底崩溃了吧可眼前的他呢他依旧挺直着背脊张扬着气魄,以一己之力擎五岳、扛三山,眉头都不皱一下,下巴都不收一丝,这是何等的力量与勇气如这般几可毁宗灭族的滔天恶果,这世上又有几个男人敢于承当且承当得面不改色

罗扇忽觉得眼眶发热,忍不住向前迈了几步,只落于表少爷身后半臂距离,一起站在白二少爷的身后,并且向着青荇、绿蕉和绿柳各使了个眼色,三个丫头也都是机灵的,何况也都旁观了整个过程,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身为白府的人,怎能容许他人如此轻侮便也都拥上前来,在白二少爷身后紧密立住,敛眉垂目,容色肃整,方琮也早跟了过来,站到白二少爷身后另一侧,同表少爷并排而立,转眼间白府主仆上下便在众人面前凝聚出一股无形的坚实的力量,竟让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大厅因这股力量而顷刻安静了下来。

唯一还懵懂着的是疯疯傻傻的白大少爷,好奇地在众宾客和自己这一方人的脸上来回看了几番,似是感受到了这其中不同寻常的气氛,吓得也不敢再去夹菜,用袖子抹去嘴上沾的红焖大虾的汁子,悄悄把屁股底下的椅子向后挪了挪,躲在白二少爷身子斜后方寻求庇护,并且端端正正地坐好,也学了白府众人的样子沉下一张脸来,严肃紧张地小心转动着眼珠子在每个人的脸上瞟来瞟去。

那位从宫中博味司退休下来被黎府雇佣去的大师傅很快就被请上了楼来,向在场众人行了礼,简单说明了身份,便在黎清雨的要求下将白府参赛火锅的十几种底料的制作工序一一详尽地述说了一遍,话音落时,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投向了白二少爷人证在此,且看你还有何话说

白二少爷轻叹了一声,众人的心便是一提这是要承认了么却见他抬眸望向黎清雨,淡淡发问:“黎公子,敢问这又能证实什么宫中食方并非绝秘,便是白某也能说出十几道宫廷菜色的制作工序来,在座诸位家中但凡开酒楼食肆的,哪一家没有几道宫廷食方备着专供贵客点用的这位师傅既是博味司出来的,怕是天下火锅底料的制作工序全都已烂熟于胸了,这岂不是意味着无论敝府选用哪一种火锅底料,只要能被这位师傅说出工序的就都算是违反赛规了么那就请黎公子为敝府来指点一二,敝府选用哪一种底料才不算违规呢”

“白沐昙,”黎清雨冷笑连连,“莫要再在这里避重就轻地狡辩了关键之处不在于陈师傅能辨出你多少火锅底料的制作工序,而在于你所选用的参赛底料全是宫中的食方你大可以避开这些宫中食方而只选用民间做法,这么做自然不算违规,可你今日参赛的所有火锅底料无一不是采用的宫廷制法,对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白二少爷却不再看他,只将目光望住那位博味司出身的陈师傅,温文有礼地道:“晚辈敢问陈师傅,是否天下美食的材料与工序陈师傅只要尝过就都能精确说出”

陈师傅因是宫里出来的,且当今圣上又酷好美食,连带着在御膳房供职的人们也都或多或少带了几分傲气,见白二少爷如此一问,陈师傅脸上就有些不大高兴,冷着声音面带倨傲地道:“既然事关本次比赛结果,老朽也就不多客套了,老朽敢在此当着诸位的面保证:只要经老朽尝过的饭菜,老朽都能说出其所用材料和制作工序来,我博味司的人干的就是这份皇差,自然不敢夸大技能,诸位如若不信,老朽愿当面试来”

黎清雨立刻接了话盯向白二少爷:“白沐昙,你还想狡辩到几时博味司拥有几十年经验的老师傅你也要怀疑么”

白二少爷忽而轻轻笑起,有如昙花初绽,登时便看呆了一片人,然而这笑容很快便收住了,只剩下白二少爷清清淡淡的声音:“世间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中,旧的东西消失,新的东西萌生,大大小小,千千万万,谁敢保证能洞犀一切、尽在掌握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相酷似而毫无血缘关系者何止一二相同的菜色被不同的人想出相同的做法来又有什么可稀奇的更何况”说至此处,白二少爷忽地将身子向后一靠,竟闲闲散散地倚在了椅背上,唇角勾起个略显轻蔑地淡笑来,“陈师傅口口声声说自己能辨出天下菜色的材料和工序来,这一点请恕白某不敢尽信,因而由此推彼,白某也同样不能被迫承认敝府的火锅底料是出自宫廷食方除非,陈师傅能自证自己所言非虚。”

一向优雅清贵的白家二少爷突然间强势又霸道起来,这样的转变令在场熟悉他的人一时难以反应,怔忡间望向有些轻狂地倚在椅背上的白二少爷,却不由得皆是一愣:望过去时对上的是一前一后两张面孔,前面一张是白二少爷的,后面一张是白大少爷的,两张面孔同样的微扬着眉尖,同样的微睨着黑眸,同样的轻仰着下巴,同样在唇角抿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嘲,一晃眼,两个人似是合成了一个人,再一晃眼,竟又似有了种错觉,仿佛当年的白沐云又重新回来了,就坐在他弟弟的身后,成为一种可怕、坚实、强大到令人产生窒息般压迫感的存在,如果说此刻的白二少爷像一柄森寒犀利的白刃,那么白大少爷就是一块黑沉深厚的坚盾,兄弟两人浑然一体,形成了一股无坚不摧又固若金汤的强悍之势

然而众人很快就发现自己方才是眼花了,因为白大少爷正在冲着陈师傅做鬼脸,并且在被陈师傅瞪了一眼后吓得缩在白二少爷的背后,只露了两只眼睛出来,把整张脸都贴在白二少爷的肩上。

这些不过是几息间的事情,黎清雨正接了白二少爷的话头提高音量地说道:“想让陈师傅自证不难,然而自证之后你若还不肯承认又有何用”

白二少爷不紧不慢地道:“有在座诸位做见证人,白某岂敢不认倘若陈师傅能当场证明自己确实辨得出任何一种菜式的材料和工序,白某愿听凭商会裁决和处置,而若不能,则反证我白府火锅底料确乃自行研制而成,陈师傅所指证的工序相同等证词皆不可靠黎公子,不知敢不敢与白某做此证实呢”

“正合吾意”黎清雨眼带讥讽地笑起来,“就这么定了,还请在场众商友一起来做个见证只不知白二公子想要陈师傅如何自证呢”

白二少爷作沉思状低头想了半晌,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般慢慢道:“就由敝府厨子借吉祥如意楼的厨房现做几样吃食,请诸位推举几位公证出来一并至厨房旁观整个过程并记录下所用材料与制作工序,待做好后交由陈师傅品尝,再由陈师傅将材料和工序描述出来,如何”

这法子的确相当公平,众人听了也都纷纷点头,黎清雨对陈师傅的能力深信不疑,自然也没有异议,只为了周全起见补了一句:“白二公子若是让贵厨用野草杂虫什么的充当食材,那黎某和陈师傅还是趁早认输罢了。”

白二少爷微微一笑:“黎公子但请放心,所用食材必是能吃之物,若做出来的菜色难以下咽,也算敝府没理,可好”

“最好如此。”黎清雨冷哂,不再多说。

白二少爷垂了眸子静默了片刻,也不抬头,只沉声唤道:“小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