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也已经知道,皇上是很有想在京中见一见这些红头发,绿眼珠的洋人的意思的,不论众人心中如何取舍,总有一点是询谋莶同的,那就是,万万不能在这件事上过于驳了皇上的意思,因此以祈隽藻为首,众人同时磕头回奏:“是皇上圣虑周远,大开臣等茅塞我等钦服不已。”
“我等君臣相忍为国吧。”皇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折子:“还有一事,便是昨天议过的,浙江巡抚的人选。你们心中可有定议”
“这,臣等商量了一下,皆以为内阁学士何桂清年少有为,又向为先皇赏识,捡拔在君侧有年,此次浙江巡抚出缺,可命他前往任职。”
“何桂清他刚刚丁忧服阙,入值南书房,就让他到浙省上任吗”皇帝犹豫了一下,心中并不以军机大臣的推荐为然,又不好贸然驳回,便琢磨了一下,半天没有说话:“他的年纪是不是太小了一点他今年只有34岁吧刚过而立之年,就以一省军政大权相托”
祈隽藻是道光十五年的主考之一,和何桂清也有一份师弟之谊,此番季芝昌举荐,也算是想到了老中堂面子上的好看,不过皇帝所说的话,隐隐有不愿意派他前往的意思,也就没有必要为了照应祈隽藻,而说出什么更加唐突荐举的话来,以致引起皇帝的猜忌。当下闭口不言,只是跪在那里沉默着。
祈隽藻宦海多年,见识比季芝昌更深,当然不会为了给学生争取,而继续在君前饶舌,当下越众奏答道:“浙省是我大清富庶之地,巡抚之人选,自当谨慎从事。臣以为,若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也着常大淳立刻南下,公事就交托给本省藩司暂行署理。”
“也好,就依祈隽藻的意思去做至于常大淳嘛,让他进京一次,朕还有些话要当面和他说。”
“是”
折差返回江宁,陆建瀛,孙瑞珍等人摆上香案,恭恭敬敬的叩头行礼以毕,这才把折子取出,折底留白处是皇帝一笔很清秀的瘦金体手泽:“览。孙瑞珍等会衔所奏,英夷性情反复,狡猾难知,此诚不可不防也。然两国邦交,事体重大,我天朝当以仁义之心待之,想英夷公使此次会商之事,原也并非事出无因。今英夷有回复本国请旨定夺之言,朕静夜冥思,也以为然也。”
“着孙瑞珍,曾国藩,沈淮于磋商一节,与英夷更多沟通,等待本国朝旨到来,允准英夷停船于天津大沽口海面,届时我天朝行将简派大员,赴英船会商行礼事宜。等候期间,着孙瑞珍三人回京复命,钦此”
几个人传阅了一遍折底,都有点相顾愕然,迟疑的半晌,孙瑞珍大声说道:“让英人到大沽口外停船商议此事不行,我得上折子请皇上收回成命万一洋人有什么不臣之心,这岂不是太危乎殆矣了吗”
陆建瀛在旁边舔了下嘴唇,拦住了作势欲动的孙瑞珍:“英公,以立夫微见,此事万不至此。英夷所图不过是广州一城一地,又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轻率以兵戎相见更不用提皇上既然有此意,想来军机处几位大人也已经知晓,在英夷到来之前势将有万全准备,当不致有英公所忧虑之事发生的。”
“是啊,英公。”沈淮在一边也附和的说道:“陆大人所言甚是,此事还是等到回京向皇上复命时,再进言吧”
“也好,就依立夫兄所言。”孙瑞珍点点头,继续说道:“皇上旨意中的意思,立夫兄,是不是再把英夷请过府衙来,向其当众讲明”
“好本官这就去安排。”
把朝廷的意思和文翰等人讲明,倒让文翰很吃了一惊:“贵使先生说,我们下一次再来的时候,可以到天津外海停泊”
“若依本官的意思嘛,贵使先生最好能够和贵国认真商讨此事,若是终究不能就入京行礼之事达成一致的话,我想,即便贵使先生可以领略我大清近畿风光,却也万万不能成行,倒不如免去这一番风浪之苦哩”
文翰听着麦华陀的翻译,权当听不懂他话中的讽刺之意,笑眯眯的接口道:“请专使大人放心,我大英国中,皆是饱经风浪的好水手,这一点风波之苦,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的。”
曾国藩没有心思和他斗嘴,在一边插口问道:“不知道贵使此番上奏朝廷,几时会有回复”
“这,最迟到明年的六月间,即可有回复音信传来。”
“那好。既然这样,明年六月,我们就在大沽口外相见吧。”看孙瑞珍端起茶杯,身后的听差拉长的声音喊了一声:“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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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王府喜庆
恭王府中一片热闹,其时已是黄昏,一到三转桥转角的王府大街门前,就已经是轿马纷纷,热闹异于常时,及至一进胡同,更是冠盖相接。落日犹在,明灯已悬,由敞开了的大门望进去,灯火璀璨,锣鼓喧阗,绕过二道门的影壁墙,乐声就可以听得很清楚了,滴水檐前人来人往,声音鼎沸,从敞开了的大门望进去,为男客预备的,四大徽班的名伶罗致殆尽的堂会,正当热闹的时候。
堂上正在演出的是张二奎的上天台,张二奎生来的身材魁梧,面相雍容,演起这等王帽戏来,行走趋步,身段进退,竟似是比今天到府庆贺的六部司员更像个官儿。再加上天生了一副好嗓音,淳朴有力,浑厚平稳,高亢激越,直有精金旺火之功。一折唱罢,台下喝彩声雷鸣而起,间或还夹杂着一声放赏的大吼:“王爷放赏”
语声一落,四名穿蓝布大褂,戴红缨帽的听差,将箩筐飞也似地抬到台前,立即动手拆开银馃子上的封皮,往台上一撒,但见银光耀眼,满台响声,哗啦、哗啦地响过好一阵,方始住手。
“多谢王爷”张二奎在台板上跪倒谢恩,还未等起身,只听台下又有人喊:“怡亲王放赏”
“哦”刚刚站起来的张二奎第二次跪倒,向着怡亲王载垣所在的位置望了一眼:“多谢王爷放赏”
“起来吧,好好伺候着。”
“喳”
大堂之中为男客准备的堂会如火如荼,至于坤客,又另有消遣所在:京中有一班旗下大爷,饱食天家俸禄,闲来无事,别创新声,腔调略似大鼓,而讲究词雅声和,有东城、西城两派。西城调更为萦纡低缓,一个长腔,千回百折,似断若续,久久不息,最宜于饱食终日的人品味。
这班子弟书特别名贵,因为穿上公服,至不济也是个红顶子。此时当然是便衣,是特为约齐了穿戴,一律福色缎面皮袍,上套青缎琵琶襟坎肩,头上红结子瓜皮帽,帽檐镶一块极大的玭霞。这是规定好了服色,此外凭各人喜爱,随意修饰,坎肩上的套扣,手上的扳指儿,腰际的荷包,都是可以争奇斗胜之处。这套书叫鸳鸯扣,专门描写旗人的婚嫁,从相亲到回门,一共九大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