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看”
原来圣祖三年有令:“庶民男女衣服,不得僭用金绣、锦绮、囗丝、绫罗,止许绸绢素纱。香饰不许用金玉珠翠,止用银。”到了圣祖六年,重农轻商,又有一令:“农民许衣绸、纱绢布,商贾止衣绢布,农家有一人为商贾者,亦不得衣绸纱。”这一百年前的禁令,早已废驰,而曹杨氏居然恪遵过时的功令,皇帝不免奇怪。于是又问:“你可知道,朕也有一道敕令”
“何得不知”曹杨氏背诵着:“咸丰元年敕令:官员及军民人等,衣服帐幔,不许用玄、黄、紫三色。其朝见人员,四时并用颜色衣服,不许纯素。”
“既然知道,何以明知故犯”
“民妇在想,万岁爷虽高高在上,总也高不过圣祖爷。所以,民妇斗胆了”
这番话有隐含着的讥讽皇帝违背祖制处,六福和惊羽一惊,都暗暗为她捏了把冷汗。
皇帝的脸色微微一沉,但很快收敛,“你的话倒也有点道理。”他在宝座上重新坐下,微笑着扬起头来,看着曹杨氏,“不过呢,朕给你的诏旨上说,这一次宣召你进园子,是因你贡献本族别业,为朕与皇后驻跸之地略有封赏,便赏了你一身颜色吧。你喜欢什么颜色”
曹杨氏有心不要,又觉得不妥,皇上的话便是圣旨,岂有想不要就不要的道理自己孤身到此,本是抱了舍身饲虎的决心,要是触怒了皇帝,家门遭祸,岂不更与自己所谋者大左了吗想到这里,她二次跪倒,“回万岁爷话,民妇偏好紫色。”
“倒是很尊贵的颜色。”皇帝又问:“首饰呢戴支银钗,未免太委屈了你。”
“民妇不敢倚仗微末之功,上邀帝宠,皇上赏什么,民妇就戴什么。”
皇帝为曹杨氏知情识趣的奏答很绝满意,笑着点点头,“既然这样,朕倒不好手紧了。罢了,就赏你紫色缎子一袭,羊脂白玉钗一枚吧。”
“是,民妇叩谢皇上天恩。”惊羽和六福站在一边,讶然的咂咂舌头,穿紫戴玉,是二品命妇的服饰,皇帝如此恩赏,可见对这个曹杨氏,着实是喜欢呢
六福找了个空隙,凑过身去,在曹杨氏耳边嘀咕了几句,后者点点头,“臣妾告罪,”她说:“容更换了御赐的服饰,再来朝见。”
“啊”皇帝心想,赏赐二品命妇的服饰,应该出于宫中,人情才做得全,可是此时又哪里去找全新的凤冠霞被想一想,从身上摘下一块玉佩,“来,给你个小玩意,意思意思。”
所赐的是一枚碧玉的九连环。因为是从皇上身上取下的,珍贵又过于宫内所贮的首饰,曹杨氏心中一动,深深称谢,方始暂退。
这一退下,隔了有半个时辰,方又再来。穿的却不是凤冠霞帔,而是紫色缎子绣花的夹袄,下面一条白练百褶裙,高梳宫髻,珠翠满头,胸前用绿色丝绳悬着御赐的碧玉连环。那种雍容华贵的仪态,将御前的侍从都看得呆了。
皇帝也大感兴奋,吩咐一声摆下御宴,和曹杨氏同桌而坐,不过却大多是皇帝在说,曹杨氏在听,只是时不时的答上几句,那副样子一看,就是在敷衍差事,“皇后的寝宫名为伴芝轩,听说是以你的名字中的一个字所取的,是不是”
“是。”
“那,你叫什么”
“奴才”既然已经封了品秩,便不能再自称民妇,而要改称奴才了,曹杨氏说道,“奴才娘家姓杨,名兰蕙。”
“是哪两个字啊”
杨兰蕙无奈,用手沾着酒,在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待到写完,欲待收手的时候,却给皇帝握住了,趁机贴近了一点她的身子,“唔,你的身子真香,朕真喜欢。”
杨兰蕙欲哭无泪,欲拒未敢,勉强支撑着身子,小声说道,“皇上,您有酒了。”
“朕从来不喝酒的,喝了点酒,难免头脑发晕。其实,有如此美人相伴,便是滴酒不沾,怕也要为美色所醉了。”皇帝嘻嘻一笑,挑起杨氏珠圆玉润的脸蛋,用力吻了上去。
若是依曹杨氏在曹家的脾气,但有人行以轻薄之举,早就一记耳光打了过去,如今却是不行的,眼前的男子是大清国的皇帝,不要说打,说话的声音重一点都不行一个恍惚间,为男子的双唇用力盖住了自己的,喉咙间咿唔连声,女子瞪大了眸子,看着和自己近得不能再近的男人。
皇帝似乎觉得好笑,松开了嘴巴,“怎么,你家先夫在世的时候,不曾吻过你吗”
曹杨氏大羞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这样放肆的调笑自己“您皇上”
“哎,”皇帝很觉得苦恼似的轻叹一声,“难道你不知道,这样男女轻怜密爱的时刻,总要将眼睛闭起来,才好的吗”
曹杨氏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忽然扑哧一笑,露出两排编贝似的细白牙齿,淡红的嘴唇,微微翘起,形似菱角。那笑容本就妩媚,加以她的风仪,近乎冷艳一路,所以这一笑予人的感受,格外强烈,皇帝已有些不能自持,哼唧了一声,更加并坐接膝,磨鬓细语了,“听话,把眼睛闭起来。”
等了片刻,见曹杨氏兀自瞪大了如水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皇帝微微偏头想了想,竟如孩童一般,撒起娇来,“求求你嘛,拜托拜托。”
听他软语相求,直如稚龄顽童,不知道为什么,曹杨氏心中一软,缓缓合上眼帘,扇子般的睫毛眨啊眨的,分外好看,皇帝珍而重之的捧起她娇媚如花的脸蛋,再一次深深地吻了上去。
惊羽站在一边,听着这一男一女的暗中斗法,无奈苦笑。她也是女儿之身,心中深知曹杨氏自打进门之后,始终不苟言笑,冷面待君的真意何在,只是,曹杨氏终究还是低估了皇上的心境:若说只为鱼水,曹杨氏舍身饲虎,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罢了,但给皇帝连连设计,终至泥足深陷现在说这样的话或者还早了点,但假以时日,只怕和这后宫中所有的女子一般无二,终要将一颗芳心,牢牢的牵绊在他的身上了便如同自己,当初在秦淮河边初见,不也是对他殊无半点好感,甚至一听见他的声音,就觉得厌烦,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的吗
长长的一吻过后,皇帝忽然问道,“朕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