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分节阅读 487(1 / 2)

是激动又是惶恐,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近睹天颜,难免有美中不足之感。

朱洪章等人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但很快的,就明白过来:皇帝要到军中医院

前行不远就是医院所在,一行人排闼而入,这里刚刚有神机营卫士进内宣旨,所有人尽皆回避,还不及收整干净,御驾就到了。

进门就看见院落中的两旁搭建的木架子,上面挂满了雪白的布条、床单,在风中来回摇摆。旁边有四口硕大的铁锅,冒着滚滚热气,是用来消毒的。皇帝心中有些奇怪:这倒似乎是在电影中看过的,有外科手术条件的了只是不知道主刀是何人呢

举步进到房中,浓烈的血腥味冲入鼻管,临时搭建的左右两道长长的单独的床位,上面有人数不等的士兵,有的兀自昏迷不醒,有的伤情不是很重,强自支撑着,从床上探起身子,向外看来。

肃顺见皇帝皱眉,以为他嫌气味难闻,在一边说道,“皇上,这里血污遍地,实在不堪御驾落足其中,还是请”

皇帝理也不理,径直入内,屋内烧着硕大的火炉子,遍体生春,丝毫没有半点寒意,有些伤势较轻的士兵,甚至耐不住这样的燥热,连身上的被子都撩了开来。

皇帝放轻脚步,逐一在两边的床位间走过,向正在勉强支起身子的兵士摆摆手,示意他们照常安卧,不必理睬自己,随即在一张床前站住了脚步。上面躺着一个年轻的士兵,被子放到胸口之下,露出健壮却黝黑的肌肤,左边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砂带,从伤口处渗出的斑斑血痕,把白色的纱带都染红了。“很疼吗”他低低的声音问着。

这个士兵兀自不能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福气,能够和大清国的天子当面相见、奏答,激动得脸都红了,作势欲起,皇帝踏上一步,按住他的肩膀,“别动,躺着说话。

“是啊,是皇上。”

皇帝微笑着在他床边坐下,又问了一遍,“伤口可还疼吗”

“原来疼,现在不疼了。”

“好好养伤,尽快好起来,朕还想等着你日后战场建功,为国杀敌呢”

这个幸运的士兵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也颤抖起来,“皇上”

皇帝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又向前走去,这一次他在一个辫子都已经剃光,头上、眼睛尽数为纱布围裹住,人兀自昏迷的士兵的床前站定,似乎犹豫了片刻,身体靠拢过去,在病床前弯下腰,将嘴巴贴近昏迷的士兵的耳朵,喁喁私语,说的什么,任谁也听不见。

很快的,他重又起身,脸色凝重的转过身来,“尔等一定很想知道朕和他说的是什么吧这里不妨告诉你们。”他的眼睛在周围士兵的脸上扫过,落在肃顺等人的脸上,“朕和他说,他和所有为国征战,把汗水和鲜血、乃至生命抛洒在这龙兴之地的将士们一样,所付出的功勋,有这片土地记得、有我圣朝列祖列宗记得、有我大清十八行省的百姓记得、有朕记得”

皇帝说道这里,着实有些动情,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朕和他说,不必担心因为战争造成的伤残而对日后的生活有丝毫的影响,像他这样的忠勇之士,上至朝廷,下至各省府道县,都会多加崇敬,好生关切。断然不会使为国负伤、为国伤残的士兵,在日后受任何的委屈不但是他们,他们的家人,朝廷也要同样拿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在不使前线将士有后顾之忧的前提下,优先解决他们的生计难题。”

他用手一指,“肃顺”

“奴才在。”

“此事由你着手料理,最晚到本月月底之前,要拿出具体的解决办法来。”

“喳。”肃顺答应一声,“奴才下去之后,即刻料理。请释圣宪。”

见过伤员,皇帝并不急着离开,而是把军中医院的各位郎中、大夫招到近前,由肃顺暂时做带引大臣,领着众人入值房陛见,同时担任引荐之职,给皇帝逐一做了介绍。这些人大多是从直隶、山东各省而来,或者是朝廷招募、或者是军中旧有、还有是主动投身,以胸中所学,报效国家,救治伤患的。其中特别有一个人,居然是从国外学成归来的,这个人叫黄宽。

黄宽是澳门人,自幼家贫,入德国教士设立于澳门的教会学堂去念书,到了道光二十六年,学堂的校长,美国人布朗先生因病回国,临行前把他和另外两个孩子一体带到了美国另外的两个孩子,分别是容闳和黄胜。

到美国之后,黄宽因为学费赞助人的问题,转而赴英国求学入当时极有名的爱丁堡大学学习西医,七年之后,以全系第三名的成绩毕业,回国悬壶,声誉极隆,号称是好望角之东最负有盛名的外科医生。当时身在香港的英国官僚及眷属,若是偶有病患,都要到广州城来,请黄宽医治,数年之下,诊务极盛,乃成巨富。

咸丰七年中英交战,广州城虽并未受到波及,但只是城外各处 关碍、要塞为英军炮火所伤的士兵,就足以让城中各处医寮忙得不可开交,其中黄宽所开的诊所,也成为其中之一。黄宽在英国学习多年,若论及这种外科手术,在咸丰年间的国人中,实在是不做第二人想。战事完毕之后,两广总督陆建瀛上表为广州城内的一些郎中、大夫请功,他也名列其中,事后朝廷论功行赏,赏了黄宽仁心仁术的匾额一方,并纹银三百两,以示荣宠。这一次中俄在东北开战,黄宽又是第一个到两广总督衙门请愿,主动到前线前方,以胸中所学,尽力挽救兵士垂危的性命。

皇帝曾经听容闳说起过他的名字,不过从来不曾见过,这一次听说他居然也在,特意将其留下,拨冗相见,“你就是黄宽朕听容闳说起过你的名字呢是在英国学习的医术,是不是”

“是。”黄宽在国外多年,回来后又生活在南地,北方话一句也不会说,为了诊疗方便,还特意带了一个翻译前来,两个人跪在御前,碰头答说,“草民正是黄宽。”

“不简单啊。朕听人说,你在广州城中开业悬壶,诊务繁忙,这一次能够急朝廷所急,一心顾念子民所需,而舍弃一己之利,可见你心中着实是有君父之念的人心有此善念,上天必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