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临,迎接远归的海军将士的举动,则圣心攸归,跃然纸上也就难怪沈葆桢何以如此的忘却形状了。
礼炮隆隆,在海天上空炸响,皇帝正呆在帷帐内,和曾国藩说话,奕和文祥要负责和法国人商谈合约的细情,便免了他舟车劳顿之苦,听见外面炮声响起,许乃钊一愣,“这是哪里打”
肃顺应声而入,向皇帝身边走了几步,“皇上,沈葆桢定然是遥见御驾,故而放礼炮向皇上致敬呢”
“沈葆桢的名字也是你叫的”皇帝狠狠瞪了他一眼,“朕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哎是”肃顺也是一时高兴,失了忌讳。碰了个硬头钉子,讪讪一笑,站在一边。
“去给沈葆桢发旗语,海军将士为国浴血,着免去其跪拜之礼;另外,让镇远舰全员列队,朕要登舰亲自检阅。”打发肃顺出去传旨,皇帝继续和曾国藩等人说话,“胡林翼的年纪不是很大嘛,怎么一说生病,就来得这么急,这么严重”
“臣与该员素称交好,也知道他自少年时起,便经常闹病,大约是与生俱来,非人力所能挽回。”
皇帝苦恼的挠挠新剃的头皮,短短的发茬儿给他的手掌很舒服的感觉,“直隶总督是疆臣领袖,胡林翼几次三番上折子请辞差事,朝廷也不必好明知道他带疾从公,而装聋作哑。你们议一议,谁可以接任啊”
曾国藩也很觉得为难,直隶总督名为疆臣领袖,但这个差事却不是那么好做的,因为保定天津密迩京师,举凡是王公大臣出京办差,都要直隶负责料理,很多时候,甚至还要做小;这也还罢了,一些为皇帝贬谪出京的清流,在京中不敢放肆,出京之后,大言无忌,常常连总督的面子也不卖,更是让人为难。若是论起来的话,直隶总督这个职衔,实在是不及两江、两广总督那般俨然东南之主,威势煊赫。
而能够举荐备选的,也不过那么很有限的几个人,湖广总督张亮基算一个,但他年纪太大,而且为人性情耿直,很是不以朝廷多方和洋人往来为然,担任这样的职务,用不到半年就得出事;两广总督瑞麟算一个,但瑞麟最大的本事就是吃,最擅长的就是读白字、闹笑话,更加不必提了。
曾国藩和许乃钊各自想了想,后者忽然眼睛一亮,“皇上,臣以为,直隶总督,地处要冲,所担非细,更是非皇上极信得过的人不点。所以臣想,举凡朝中大员,唯有一人可担其职。”
“谁啊”
“肃雨亭肃大人。”
皇帝大大的楞住了,片刻之后,失笑摇头,“亏你怎么想出来的。不行肃顺这个人,论及忠心,尔等都难出其右,若论及做事,他可差得远了。”
他还有一层意思是没有说出口的,肃顺在京中,和自己君臣相得,总能找到一些新鲜花样供自己嬉弄,少了这么个人,日子得过得多么无趣啊
“皇上,臣却以为,肃大人胆识、气魄、能力俱有,这在当年皇上命其履任山西的时候就有过验证的。初到任上,便举发了晋省巡抚吴衍等人贪墨亏空粮库的弊端;半年之后,山西全省大治。凡此种种,皆可见肃大人能人所不能,且肃大人入值朝房多年,履历、经验、人才都是上上之选,臣想,由他接任直隶总督,再合适不过。”
正说着话,肃顺从帷帐外又举步走了进来,看见众人奇怪的眼神向自己看来,肃顺楞了一下,“主子奴才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从皇帝私心来说,实在舍不得将肃顺放出京去,君臣多年,每一天身边见不到他,总感觉像少了点什么似的,但认真想想,肃顺呆在北京,只是一介弄臣一般的存在,是不是也会浪费了他的人才呢左右此事还不急,等见过沈葆桢等人之后再说吧
第82节问题重重
第82节问题重重
旗语打过,镇远舰上又是一通忙乱,以杨廷辉为首的舰上弁员列队在船甲板主炮前,站得笔管条直,等候船只靠岸,皇帝亲临检阅的一刻的到来。
等到铁甲舰缓缓靠岸,放下舷桥,以曾国藩为首的军机大臣陪着皇帝,由杨三躬身虚扶着,登桥而上,他戴着天鹅绒缎台苍龙教子正珠珠顶冠,穿绣黄江绸夹金龙袍,绣石青江绸棉金龙褂,戴珊瑚朝珠,束金带头线纽带,穿青缎凉里皂靴。因为不留胡须,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
举步登上船甲板,沈葆桢一声长喝,“叩见皇上”甲板上列队迎候的海军弁员单膝落地的跪了下去,“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皇帝笑容满面的说道,挥手让众人起身,走到沈葆桢身前,“沈葆桢,你这一次为国征战,抗击顽敌,大涨了我天朝威风,做得好啊”
“臣不敢”沈葆桢语调微见哽咽的说道,“臣领军无能,致使我大清海军有多艘舰艇为敌舰所伤,三军亦为臣所累。更有违抗圣命,率先发炮,挑起两国边衅,臣罪不容诛,皇上不以臣罪为惩,而天语慰切,臣惶悚无地”
“打仗的事情,从来没有一定之规。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嘛至于说伤亡,海战凶猛,还能有说不死人的吗”皇帝故作大度的说道,“起来,起来和朕说话。”
“是。”沈葆桢这才从甲板上站起身来,躬身垂手侍立。
“这就是在海战中大显神威的主炮了吧”他很好奇的仰起头,望着斜斜指向天宇的火炮炮口,口中问道,“上面还有敌人的炮火击伤过的痕迹呢。当初的情势可危险吗”
“是。”沈葆桢答道,“不过臣身在定远舰上,于镇远舰所知不多,臣请,不如着舰上管带杨廷辉亲自为皇上解说”说完看皇帝点头,沈葆桢回身招呼。
杨廷辉上前跪倒行礼,起身之后,把七月二十三日海战情形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臣以为,若论及火炮威力,及铁甲舰航速诸节,我大清”
皇帝摆手打断了他的奏陈,“朕这一次到天津来,一来是要见一见为国出力的将士,第二,便是要听海军诸位管带及海军学院的专攻之士认真说一说此番征战之中出现的弊端。不过,这是下一步的事情,日后有的是时间给你奏答。”
一言出口,刘步蟾、陈兆锵、方伯谦、邓世昌等人无不面露喜色。杨廷辉愣了一下,躬身行礼,“喳。”
皇帝暂时放开此事,面对着站得笔直的舰上弁员,深深地吸了口气,就在所有人还不及清醒过来的时候,先一步深深的鞠下躬去“皇上”舰上众人如海水退朝般跪了下去。
不等曾国藩等谏止他这种不顾君臣大防的动作,他已经站直了身子,“朕给你们鞠躬,是为了向你们表示感谢。感谢你们为我大清的江山社稷出力,为我爱新觉罗家族流血这一躬,你们当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