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在地,碎了。
两人看着这片狼藉,皆是无言。
齐庸正顾不上手上身上的热粥,赶紧弯腰捡那瓷碗的碎片,张宜一低头,看见了他红肿的手背上鼓起的水泡,冷冷别开眼,看向窗外。
雪后艳阳,明亮刺眼。
他很快收拾妥当,重又端了碗粥进来,这一次,他没再坚持喂她,只是把粥放在床头柜上,又指着地上的几大袋衣服说:“晓惠拿来的,你将就穿,一会我来给你上药。”
见他要走,张宜叫住他:“等一下。”
他惊诧地回过头,眼里湿漉漉的。
“让晓惠来,”她说:“上药,让晓惠来。”
卧室门关上,临走前,他微微点了点头。
齐庸正离开帮扶会前,发函征求了所有副会长的意见后,任命徐晓惠为帮扶会副会长,主持工作。这段时间,徐晓惠从最初的忙乱无措中逐渐步上正轨,好在有王耀南的倾力协助,过渡适应期并不算太长。
早晨给张宜送完衣服后,徐晓惠直接开去了中兴。早高峰恰逢交通管制,好好的路堵成了停车场,她刚开到兴中楼下,手机响了。
是齐庸正。
接完电话,赶忙掉头,又原路返回。
给张宜上药
这事,她哪会呢
齐庸正的卧室里,加湿器突突冒着水汽。他在水里加了白醋,满屋子酸酸的。徐晓惠闻着这醋酸味推门进来,看见了倚着床板半坐在那愣神的张宜。
“有日子没见了。”晓惠搬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怜恤地说:“瞧你,瘦得。”
“徐晓惠,”以往在帮扶会,张宜一直管她叫“晓惠姐”,这样直呼其名,还是第一次。“那天我喝多了,是谁送我回去的”
有些话,他不好说,她来说她很想听听,晓惠做代言,要替齐庸正说什么。
好吧,时光逆流,从她们最后那次见面开始。
徐晓惠没想到张宜突然问她这个问题,指指手上的药说,我先帮你上药吧。
“我自己可以。”她说,“你不会以为,我真是让你来帮我上药的吧”
眼前这个张宜,疏冷而陌生,徐晓惠把心一横,说:“齐会长。”
“那天在帮扶会王耀南分明和我说齐庸正不会再见我,你和王耀南,谁在撒谎”
她出言太过咄咄,徐晓惠的心跳不由地快了半拍,
“张宜”,她说:“我和耀南都听谁的,你应该知道。”
“听他的话,然后合起伙来,骗我”
“。。。。。。”
“我是瘦了,怎么说也有你这个帮凶的功劳。”
“张宜,”徐晓惠并非经不住她的冷嘲热讽,确实是心里梗得难受,替齐庸正梗得难受,一时没忍住,也觉得没必要再忍下去,冷声道:“你当真以为被中纪委立案调查渎职受贿100万,撤职辞退就算完事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救你,条件是和你分开,否则,只能眼睁睁地看你被判刑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轰”的一声,张宜的脑袋好像被劈成了两半,嗖嗖凉风直往里灌,徐晓惠大概觉得不过瘾,又往这凉风里呼扇了几下
“还有一个条件,离开他挚爱的帮扶会,执掌翰能。”
门外,齐庸正的手机一个接一个的响,讲完一个电话歇不到五分钟,又有电话进来。徐晓惠瞟了眼卧室关着的纯白色木门,接着说:“给他出这个难题的人是他父亲,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救你出来的人也只有他的父亲,为了能和你在一起,他表面应下,却对他的父亲撒了谎他告诉他,你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恩,所以有了昨晚那一幕。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帮凶华奥傅军,是我老公。”
徐晓惠不愧说客中的高手,短短几句话,把这段时间以来一切矛盾纠结的根源一一道破,如同将张宜头顶的那片遮天盖日的幕帘利落干脆地剪出几个大窟窿,然后轻轻一扯,哗,碧空如洗,艳阳高照。
“邱添,你认识吗”
对,还差这一角,很重要的一角,她还没来得及剪。
“怎么不认识,我们都应该好好恭喜她,我看看,恩,10点,已经开庭一个小时了,她是被告。”
“为什么”
“因为她罪有应得。”
“她和齐庸正,不是。。。。。。”
“是,好过。初恋。齐庸正回国前两人分的手。现在看起来那时是齐庸正单方面提出的分手,邱添并没有同意。”
“那阵子他特别低落,毕竟那个女人曾经为他流过产,他发誓会照顾爱护她一辈子。”
“邱添的不自爱是出了名的,为了达到目的,从来不择任何手段,比如为了得到就业推荐信,不惜爬上院长的床,比如为了挽回齐庸正的心,不惜沦落红灯区做一出等他英雄救美的戏,比如当她回国后发现齐庸正身边有了个你,不惜泄露翰能商业机密,参与操控非洲绑架事件,处心积虑,只为了可以设计陷害你举报信,股权协议,全部出自她手。不过都要付出代价的,代价是她现在坐在被告席上,等着听自己到底会坐上几年的牢。。。。。。”
“这些事。。。。。。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张宜的眼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流出来的,可能是从听到他不得不离开帮扶会的时候,可能更早。他为她付出的,牺牲的,被迫选择的,被她深深误解的这一切,他总可以找到机会亲自说出来,为什么,他总是这样,别人都知道,独独她不知道,被他孤零零地蒙在鼓里,后知后觉,甚至差点就再没有机会后知后觉。
“这你只有问他了。”徐晓惠耸耸肩,“我不是他,怎么会知道,可能性格使然吧,被亲生母亲抛弃的童年,活的过于自闭了,越是亲近的人,越不擅表达,想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想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永远张不开口,别人又怎会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齐庸正,这个坏毛病,总该有个人教你改改,别人教不会,我来。
“晓惠姐,刚刚你和我说的这些,能不能,先保密”
张宜哭得鼻子塞住了,说话声呜囔呜囔的。
“你。。。。。。”
“让我遭了这些罪,换做你,会轻易原谅他吗”
“张宜。。。。。。”徐晓惠到底和齐庸正是一伙的,满是担忧地瞥了她一眼,颤微微地说:“差不多,就行,千万别。。。。。。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天雷滚滚炸过了,我也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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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晓惠走后,张宜胃口甚好地喝完了床头柜上的粥,蒙头睡了。
齐庸正中午进来想喂她吃饭,见她睡得香,又看见碗里的粥空了,就没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