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已被射成了马蜂窝,人人身上都插着不少于十数枝箭羽。被砸烂砸掉的头颅,斜斜的歪在地面上,不复人之外观。
大概是被逼迫,大概是同仇敌忾,又是几万士兵呐喊着从城里冲出来,加入战斗之中。
此时的战场,正是由远距离攻击向肉搏战斗过渡之时。
乱箭仍然在飞,巨石仍然在冲,我军的战士挥舞着手中的刀枪,朝敌阵中狂奔。
不时有人高喊着“冲啊,”“为国捐躯”之类的话,此刻也分不清究竟是哪一边的人在喊,哪一边的人在吼。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敌人的阵线接近崩溃了。
战斗往往都有一些瞬息的变化,没能适应变化的将领,就可能成为败军之将,而成功的战胜了变化的,则是英雄。
敌人忽然紧密的站在一起,也不知总共有多少横排,只看得出来每一排约莫百人左右,人人脸上忽然泛起一股宁死不屈的表情。他们手中的刀紧紧的指着我方,盾亦牢牢的放在身前。
他们就这样,一步一步缓缓的逼近我军。在接近之前,他们不会有任何别的动作,甚至连我方的刀剑矛箭石的攻击都置之不理。但,在接近的瞬间,却是一阵早已忘怀生死的肉搏冲杀。用血肉,夹住我军士兵的刀枪;用躯体,抵挡我军战士的盾击。
前面的人倒下了,立刻就有后面的人补上。前面一排人倒下了,立刻就有后面更多几排的人冲上。到了最后,甚至是后面的人干脆执着前面人的尸体前进,以战友的遗体为挡箭牌。
那些早已失去了生命的躯体,此时已是千创百孔,不成模样了。但就算已经死去,手中却仍紧握着刀剑长矛,绝不放松。
见了如此骇异的景象,没有几个人不悚然动容的。
我方士兵有些迟疑了,虽然并没有后退,手上的武器却禁不住有些松懈。最前面,肉搏已经开始了。
有人的手开始发抖,脚开始震颤,忍不住就要丢下武器逃跑。只是,他们并没来得及跑,就已经被敌人手中明晃晃的刀夺去了性命。
我军前部的缺口已经很明显了。
“将军,前面顶不住了。”
其实,此刻梵。维特伏尔脱自然也看出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从在拉姆斯特因城下一战,他就已经表现出了其不好嗜杀的一面。
“将军,早下决断啊,不能再迟疑了。”
眼看梵。维特伏尔脱陷入苦思,难以抉择的样子,他的亲兵又一次规劝道。
“把情况报告给阿史那大人吧。”梵。维特伏尔脱终于做了决定,“还有,前军暂时后退,用投石车猛轰,让他们知道厉害,自己后退。”
确实,此时假如梵。维特伏尔脱换一个更有决断性的方式,不管是否会杀死多少敌人,而只是命令部下血腥杀戮的话,敌人是不会有机会的。
但他的这个决定却差点造成了我军的崩溃。
一看有人开始后退了,我方的士兵就跟着开始朝后面蜂拥,甚至有人喊着“失败了”“逃跑啊”这样的话。
士兵后退的速度更快了。
敌人自然跟着掩杀而上。
我方前面的部队拼命朝后面跑,这一来,梵。维特伏尔脱的计划自然也无法实施了,那些准备投车的士兵也被自己人给冲乱了。
维军阵脚已经大乱。
“跟我来”梵。维特伏尔脱当然不会后退,他带着一支亲兵约五千人左右,在乱军中向前冲锋,企图挽回败局。
而另一方面,我已得到了进攻西门的我军战况变化。
“怎么办,大人亲自过去”柏肯道夫伯爵问道。
我也觉得这不是件容易处理的事。第一,我虽然并不十分了解梵。维特伏尔脱的性情,却也约略清楚他的一些个性,尽管他是一名好战的将军,却绝对不是噬杀之人。面对这样前仆后继的敌人,可能不忍大肆杀戮。第二,我又不能眼看着那边的阵线被突破。
但这边,我也同样不敢轻易离开。
谁也不知道,那狡猾的威尔逊公爵会什么时候忽然发起攻击。
“要是宗尹在就好了”我不禁有些伤神。
“大人说什么”伯爵有些迷惑,似乎没听清楚我的话。
“哦,没什么。这样吧,伯爵你帮我看住这边,假如敌人发起冲锋,尽量不要被他们冲破了,与他们耗就行了。我把那边一稳定了就过来。”不得已,我只好做了这样的决定。
这却刚好落入了威尔逊的圈套。
原来,就在南门这边稍微停战的时候,他就纵马飞驰,悄悄的到达了东门阵营。正是他的到来,使部队的布置出现了这样的变化。这当然不是由于他有什么先见之明,而实在是他早已研究了我军这几个月来每次战斗中各位主要将领的习惯,几乎可以说就是看穿了梵。维特伏尔脱的某些弱点。这个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妇人之仁”。
显然,他已通过侦察兵知道了我军两路主将的分配。
于是,他先以精兵抵挡住了我军正面的攻击,使双方陷入暂时的纠缠中。他自己则趁机腾出手来,跑到东路进行指挥。
他的算盘打得很精,要么一鼓冲散我军东门攻击部队,要么就使得我来回奔跑疲于奔命,而他自己则好趁乱击溃我军。
当战事结束后,从一位投降过来的威尔逊公爵的亲兵口中得知了详情,我也只能说一声可惜,可惜我军没有什么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
带着几名亲侍,我很快到达了东门战场。
此刻的这里,已是一片混乱,敌我不分了。
千总以上的部队将领很快就被找了过来,每人都跑得气喘吁吁。
“梵。维特伏尔脱将军呢”
“先前我们看见他带着五千人马杀过去了,现在就不知道了。”有人回答。
“好,很好,临阵脱逃,抛弃主帅”我冷笑着,呼的就是一剑,砍飞了那人的头颅。“退是死,不退可能会活,你们以为如何”
“愿追随大人,为国杀敌。”见了我这样的手段,就算心中不服嘴上也服了。
“那就带着你们的士兵,跟我去吧,”我忽然提高了声音,“众军听着,杀死一个敌人,赏银百两。”
听到我在战阵之上忽然夸下这样的赏格,战士们颓唐的表情蓦地一扫而光,泛起了兴奋的神情。
我出身平民,自然知道一百两银子对普通人的生活有什么意义。
带着瞬间纠集起来的三万将士,我杀进了稳步推进中的敌阵。
其实,对付这种人墙战术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无情的杀戮。战场之上,战士们可以往来冲突的砍杀,但不见得敢于直接面对这种就算遭遇刀剑攻击也不闪不避走近前的对手。敌人的这个阵势就是如此,排成横列的士兵无畏的向我军走来,无论是弓箭还是投石,甚或刀枪的刺杀,只要没有完全走到对手面前,他们手中的武器不会有丝毫动静,盾牌也绝不会提起来遮挡。
仅仅是这种走来的气势,就足以令人胆颤。
就在这疏忽之中,他们就已冲破了梵。维特伏尔脱军的阵线,走到了士兵们身前。此刻,敌人手中的武器就不再是摆设,而立即变为杀人的利器。
因此,面对如此阵势,只能以“无情”对。当战士们对面前敌人的形态无所谓,也不为他们遭受攻击时的不抵抗所动,只保留一个念头:“这是敌人,敌人就要一律消灭。”就可以了。
部队在我这样的鼓励中,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疯狂的跑向敌人源源不绝涌来的人墙。
近了,近了,再近了。
战士们干脆闭上了眼睛,只任凭手上的武器裹带着自己的身体,在人群中胡乱的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