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时,势要削藩、一起风发的帝王;壮年时,北击蒙古,捍卫疆土的帝王还有今日,这已经老迈。却是威严日盛的帝王
按照规矩,这百官是不能直视天颜的,要不就是大不敬。
曹寅原是侧头偷看,不知不觉有些忘情,便抬了起来。
康熙坐在高高地龙椅上,看着下面的百官,正好瞧见了曹寅。
看着曹寅真情流露。康熙紧绷绷地神情,也渐渐地柔和了许多。
君臣之间,相隔不过数丈,但是中间却有两人几十年的光阴。
那一瞬间,康熙仿佛也回到五十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刚登上帝王的稚龄童子,嬷嬷曹孙氏领着曹寅初进宫廷的情景。
明明自己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还装成小大人似的,赐下曹寅笔墨等物。
想到这里,康熙的眼睛眯了眯。掩住了目光中的困惑。
难道自己真的老了最近一段日子。越来越爱回忆过去地事儿,从记事以后的情景,都仿佛像画本似的,历历在目。
对于眼跟前发生的事儿,却是不自觉地恍惚,总是有些想不起。
虽说做了一辈子帝王,独一无二惯了,但是面对衰老与死亡。康熙心中仍带着几分畏惧。
他不想成了一个衰老的帝王。丧事自己的权威,只能尽力地掩饰自己的变化。
曹与曹寅不同。即便是入仕多年,他地脑子里也生不出“忠君”的念头。
他理解儒家教育下的那些年轻人对皇家的膜拜,却不会去随波逐流;他也能理解曹寅因“君恩厚重”对康熙的忠心不二,但是不愿去“子承父业”。
初瑜所说的话,再次印证了曹与庄先生之前的猜测。
李氏,或许是裕亲王福全的亲生女,或许是龙椅上这位帝王的亲生女。
要说没有好奇之心那是假的,自打晓得母亲不是寻常地宗室女,而是皇室嫡支或近支后,曹也想过许多。
甚至,见到康熙与十六阿哥时,曹都觉得有些异样。
这两位,一个可能是他地外祖父或者叔外祖父,一个可能是他的亲舅舅或者堂舅舅。
李氏的身世都隐藏了四十多年,其中应有犯皇家忌讳的地方吧,否则康熙也不会委屈自己的女儿或侄女留在民间,最后指给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曹寅为继室。
这其中固然有信任曹家的缘故,是不是也能说明他对这个侄女或者女儿也有芥蒂,并没有真心疼爱之心
太复杂了,曹觉得头发发麻,还是简单些好,还是简单些好。
有个李煦做舅舅,已经使得他头疼了;他不敢想象满朝的皇子阿哥或者裕亲王那边成了自己地舅舅,会是个什么情景。
这事儿得同父亲好好梳理梳理,能最后瞒一辈子才好。就是对李氏来说,做李家地女儿,也比父亲不明、被遗弃的身世好得多。
世事真是能如人意么无从知晓。
曹站在队列中,心里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面上却是做恭顺状。
熬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挨到散朝地功夫。圣驾起驾后,整个箭厅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因钦天监之前算定的封印日子,就是今天。所以这是年前最后一次朝会了。
散朝后,官员们回衙门封了印,就开始放年假了,如何不令人雀跃。
八阿哥如何,那个就等年后再操心。熬过了今天这个坎儿,大年下地,大家也不愿去想什么丢官罢职的事儿。
毕竟不是吉利的,想想都使人觉得晦气。
他们欢快了,九阿哥见了众人的神态,脸色黑得怕人。
早先八阿哥没出事前。这些人个个谄媚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八阿哥还没有定论,他们就恨不得立时剖白干净。
就是见了九阿哥与十阿哥,他们也跟躲灾似的,恭敬中透着几分梳理,几分假惺惺。
只是如今不晓得皇父如何心思,九阿哥虽说不满,也不敢像过去那般随意。他拍了拍十阿哥的肩膀,兄弟两个一道出去。
这些日子,虽说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下往来信件不断。但是有些话却不是能落到笔头上的,总要问一问当时变故的场景,才能寻思出点什么来。
曹寅在朝会前就递了请见牌子,散朝后便有内侍过来传召。他转过头,看了儿子一眼,冲他点点头,便随内侍见驾去了。
曹这边。则是听王景曾说着巡幸途中的见闻,心里却是有些不耐烦。
这些事儿,前儿刚回京时,王景曾已经在衙门里滔滔不绝地说了小半天。如今这位大人不晓得怎么像忘记似地,又念叨一遍。
唐执玉还是那副严肃模样,伊都立却是有些懒得应付,“咳”了一声,道:“曹大人,王大人,咱们这是一道回衙门”
曹点点头没有说的。王景曾也刚要点头。就见十六阿哥笑着溜达过来。
以曹为首,一众人等都俯身道:“十六爷。”
十六阿哥笑着摆摆手,道:“诸位大人不必客气,你们曹大人爷先借用了,爷寻你们曹大人有些话交代。”
曹曾做十六阿哥伴读,两人交好是众所周知之事。
不过十六阿哥这一说,众人却不晓得说什么好了,还是曹开口道:“诸位大人请先回衙门。本官陪十六爷说两句话。便快马回去,耽搁不了衙门封印的功夫。”
众人应了。同十六阿哥别过,又对曹抱抱拳,才相伴离开。
十六阿哥看着众人的背影,转过头见跟前没旁人了,低声问曹道:“听说王景曾那个书呆子平素挺傲气的,没给你使脸子吧你到底年轻面嫩,别让人欺负了去”
曹摇头,道:“再年轻,也在衙门混了好几年了,还不至于让人欺负。”
这箭厅外虽说不是人来人往,但是也有些没出园子的官员三三两两说话,实不是说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