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自私,就算知道你累了,我也不得不请你活下来。
──我早已不想再次品尝信任然後失望的滋味。
──我无法保证什麽,但至少我可以要求你信任我。
──我只是想要安宁和回归虚无干净的万物,就算我的身体因此千疮百孔。
──我却无法满足於安宁和干净,但我知道,你在失去和忍耐的同时,也同样可以得到什麽。
──那拉耶撒,费因海姆,呼伦贝亚,费因海姆。我所怀念的“乐园”,究竟在哪里我可以回去的家园又在哪里
──乐园不在天上,不在赤月也不在毒月──对我们来说,有家人的地方就是乐园
──那我的家人又在哪里
──就在你的面前
摧毁、破坏、净化、归零──
重建、守护、趣毒、再生──
凶暴的蓝色和灼热的红色,在天空划出了如同极光一般的绚烂色彩。
绝不妥协的战意交织著,绝不胆怯的视线碰撞著,绝不示弱的身影对峙著,红光染红了群星的颜色,蓝光遍布了整个天野,把这没有尽头的浩瀚战场,倾倒上了比任何事物都要浓重的正与负的颜色
战斗,持续了不知道多久。
口中的碳素灵晶如同糖果般渐渐融化变小,几乎要消失殆尽,高强度的战斗也让两人的身体进入了极度疲劳几乎无法支撑的境界──但就算到此,也没有人愿意後退一步。
差不多,该来最後的了断了吧。
心照不宣地,附身月使举起了手,身穿装甲的少女扬起了手中的巨剑。
在天幕两端,一红一蓝两道巨大的星灵炮正飞速凝聚起来──然後带著倾轧万物的气势,如同两只凶猛的巨兽一般,撞在了一起
一分锺,两分锺,三分锺。
力量的对撞,整整持续了三分锺才停下来。
然後在最後一缕光芒也暗下去的时候,胜负有了分晓。
附身月使虽然全身浴血,但依旧尚为完好地悬浮著,但对面的少女,装甲却化作了点点红光慢慢消散,虚脱的身体,向著脚下的巨大星体──塞纳加德落了下去。
“──”
塞那加德双眼一眯,眼中露出了有些挣扎的神色,嘴里恨恨咂了一下舌,却还是一扇背後的翅膀,追上了她下落的身形,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用自己仅剩的星灵力,护著两人向著脚下的大地飞速降落。
“你输了。”
在顺利地落入大气层之後,附身月使用力扇动翅膀减缓两人下落的速度,然後在呼啸的风声中如此轻声开口。
“是吗。”
北宸却在他怀中虚弱却又坚定地笑著。
“可我觉得,是我赢了呢。虽然我要好好谢谢你救我──塞那加德。”
“什麽意思”
北宸一边下落,一边伸手,在劲风中轻抚附身月使的脸颊。
“答应我的,别忘了。无论睡得多沈,只要我呼唤的话,就一定要醒来。──阿特拉斯,你该回来了。”
“────咕”
塞那加德的身形猛地一顿──他用力地扇了几下翅膀,收拢了搂著北宸的手臂。
“你和我打了这麽久,就是想让我疲劳,削弱我的精神强度,好让阿特拉斯重新主宰我的身体”
“是的。”
“你还好意思说重视我──结果做了这麽多,还是想让我消失在阿特拉斯的身体里吗”
怒极反笑,附身月使的表情狰狞起来,但若细看,却能从他的眼神中发现愤怒中带著几分悲凉。
北宸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要赢而已。──这是不伤害到你们两个的最佳方法。”
“但你还是想驱逐我的意识”
“那是因为你想要做的和我完全相反──啊。”
说话间,两人的身形已经穿透了云层,视界豁然开朗,脚下,一望无垠的带著弧线的大地,展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看见了吗。”
风中,北宸用温暖的神色看著那广浩又美丽的大地。
“这就是我想要保护的地方。──有著这麽迷人的身体,为什麽你要放弃得如此之早啊。”
“你不会明白的。你不会明白的”
“我确实无法明白你的情绪,一万年间,你究竟承受了什麽,我无法轻易地做出评价。我只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至少现在,我比你爱自己还要更爱你一些。”
背後,搂著她的附身月使发出了一声无法控制的颤抖的吸气声。
“这一万年,辛苦了。身为类人意识,忍受了这麽多苦难却没有丧失理智,你很了不起。所以如果还愿意看著我们的话,就请看著,如果累了,就请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烂摊子,就让我这只害虫,来替你解决吧。”
“混账。”
塞那加德在风中含糊地咬牙切齿道。
“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
“唔。”北宸抽了一下嘴角。“混账就混账吧。人类的脸皮可是很厚的。”
附身月使没有再回话,他怕被她听到他声音中的脆弱。
一万年,那是多长的时间,连他自己也已经被那漫长的年月,混淆了时间的概念。
一万年间,他走过了无数冗长的悲伤、短暂的喜悦、无尽的孤寂、偶尔的充实、深重的愤怒、细小的欢愉、绵远的失望,以及压抑在内心深处的,那一丝小小的希望。
最後,等来了一句“辛苦了”。等来了一句“你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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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人际交往见最常见不过的安抚之词,可不知道为什麽,此刻听到,却让他感觉到了一阵重担被卸下的轻快和解脱感。
“辛苦了”。
他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就是为了在等这样一句话,他才咬牙忍过了一切,踉踉跄跄地走到了现在。
附身月使闭上了双眼,但还是有些微晶莹的液体从他眼角飘出,迅速消散在了那猛烈的风中。
“我输了。输给了你的卑鄙。”
最後,附身月使如此说道,他在风中,将自己的翅膀张到了最大,搂著怀中的少女,将她的脸扳向自己,凝视了几秒,然後苦笑起来。
“太卑鄙了。我到底要输给人类几次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