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一虎商透了脑筋。
“嘿嘿,江老二,你既然能替泰顺号培养账房先生,那么弄个假帐什么的应该也不成为题。以后我的账单就交给你弄了,你每次都要给我列个清单,告诉我老爹我的钱花哪里去了。”
江逐流无语。敢情他在河南财经学院会计系学了三年半会计,就是为了穿越到宋朝给可恶的崔胖子做假帐啊。
冬儿把酒菜端了上来,崔一虎早就饿了。他拿着筷子嘿嘿一笑,长者为先,咱们三个我最大,俺就不客气了。
哎呦,这菜怎么这么好吃崔一虎差一点把筷子咬断。
“哈哈,江老二,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陪香香吃饭了,因为弟妹的菜烧得太好吃了。”
江逐流微笑不语,心说假如你知道冬儿烧菜的手艺全是我教的,你还不得把餐桌吃进去
赵莘和了几杯酒,放下筷子道:“江二哥,我有几个问题想向二哥请教。”
江逐流忙道:“赵三弟,自家兄弟,那么客气干嘛还用得上请教两个字”
崔一虎大口咀嚼着饭菜,含混地说道:“吃菜,喝酒,哪里有那么多闲话啊”
真是个吃才赵莘瞪了一眼崔一虎。
“江二哥,关于檀渊之盟,你真的是那么想的吗”
江逐流一笑,道:“什么那么想的”
“就是你在耶律良面前说的那样,真宗皇帝是上体天意,下悯民心,为了黎民百姓考虑,才和辽国签了檀渊之盟的。”
江逐流哈哈一笑,“赵三弟,我说这话是为了气耶律良,你也相信在打胜仗的情况下还要向辽国输绢送银,唉,说句冒犯天颜的话。真宗皇帝这事办的太窝囊啊。”
赵莘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晌儿,他又说道:“江二哥,可是你前面也说过,辽国土是苦寒贫瘠之地,我们打过去,又能捞到什么好处反而无端地消耗了大量军饷,以及搭上许多无辜百姓的性命。”
江逐流摇头道:“赵三弟,话不能这么说。任何事情都要从正反两个方面来看,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所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
“比如,我们在风光如画的山下开一间酒楼,每天能赚大量的银子。可是此时山上却驻了一只饿虎。天天都要跑到我们酒楼骚扰一番,轻则叼走鸡鸭牛羊,重则伤人吃人。那我们怎么办呢只有上山打虎。虽然和做生意相比,上山打虎就太不划算了,很可能老虎没有打到,反而无端伤了自己的性命。但是我们却不得不打,正所谓人无伤虎意,虎有食人心。”
赵莘想了一想,道:“如果我们每日主动送一些鸡鸭牛羊到山上去,老虎岂不是不会下山伤人了吗这样做我们不就可以免去人员死伤的风险”
江逐流叹了一口气道:“赵三弟,这种想法很迂腐每日里送鸡鸭牛羊那酒楼里赚的钱够不够给老虎买鸡鸭牛羊的即使暂时够,那么以后呢老虎的胃口会越来越大,它们甚至会借着我们送的鸡鸭牛羊加快种群繁殖,从一两只老虎变成五六只乃至一群。一只老虎我们还能喂得饱,那么一群老虎呢我们还能喂饱它们吗到时候我们即使想再与老虎作战,可就不是一群人面对一只虎,而是一群人面对一群虎,试问,我们还有胜算吗”
“现在,辽国就等于在宋国旁边虎视眈眈的一只饿虎,而朝廷正干着养虎为患的愚蠢勾当,长此以往,我国必深受其害”
第一卷 第五十章 满屋春色
赵莘悚然动容。
“哈哈,管他老虎不老虎的那都是朝廷和辽国的事情,与我们升斗小民何干来来来,赵老三,江老二,我们喝酒吃肉才是正事。”
崔一虎用油腻的大手给江逐流和赵莘斟上酒,举起酒杯叫道:“干了,干了”
赵莘皱了皱眉头,还是举起酒杯沾了沾嘴唇。
放下酒杯,赵莘说道:“二哥,你的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可是在我大宋上至朝廷官员,下至黎民百姓,厌战之心甚浓,这种情况下去打虎,恐怕没有打到老虎,反而先被其所伤。”
江逐流自从到了宋朝之后,还从来没有这般长篇大论过,今日难得有人听他说话,不由得谈性大发。
“赵三弟,你说的不错,的确是民心厌战。”江逐流自斟自饮一杯酒,继续道:“可是老百姓为什么会厌战呢很简单,因为老百姓看不到战争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一场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的战争,却要老百姓以生命为代价去打,他们能不厌战吗”
赵莘道:“为君王排忧解难、为大宋开土拓疆,身为大宋子民理当如此,怎么还要去考虑什么好处不好处难道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哈哈”江逐流大笑起来,“为君王、为大宋,这个名头的确够响,可惜对黎民百姓吸引力不够。”
赵莘一皱眉,道:“江二哥,为君王、为大宋都不行,那么你认为什么才能吸引老百姓”
“民心逐利,以利驱之”江逐流淡淡一笑,“其实黎民百姓和商人没有什么差别,他们要做一件事情首先考虑的是这件事情究竟能不能给他们带来好处。当他们觉得这个好处足够大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去做了,根本不用君王发布什么圣谕、官员发布什么命令。”
“比如商人,东货西贩,南物北运,朝廷可否给他们下达什么命令没有驱使他们自发地这样去做的只有一个利字。因为他们看到了利益,看到这样做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好处。”
“再比如,东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合浦。合浦珍珠名扬天下,可是要采集它却要下潜到十数丈之深的海底。且不说风大浪急、水深礁险,单就那海底食人鲨鱼就足以让人为之胆寒,可是为什么珠民还要争相蹈海以继呢难道是因为我大宋君王发布的圣谕吗非也,仍然是一个字,利”
“所以,若要驱动老百姓,让他们自发自愿地去打仗,让他们在战斗中悍不畏死,唯有一个字,利就是要让老百姓通过打仗得到好处”
“江二哥,你这话讲得可是有悖圣人之道。”赵莘摇头道:“圣人之道唯仁恕二字,哪有象江二哥你这样,用利益去驱动老百姓打仗的”
正说话间,一只蚊子落在赵莘脸上,赵莘下意识地用手一拍,啪的一声,蚊子就被拍死,脸上留下了一处暗红的血迹。
赵莘忙掏出丝绢去擦。江逐流却笑道:“赵三弟,对于蚊子,你怎么不说仁恕二字那可是圣人之道啊”
赵莘尴尬地一笑,正要开口,冬儿却从外边进来了。
“官人,外面有人寻找赵公子。”
冬儿脸皮薄,不好意思跟着江逐流称呼赵三弟。
江逐流一看赵莘,赵莘一笑,道:“劳烦嫂夫人让他进来。”
外面进来一个胖乎乎的老者,笑起来一团和气。他一进门就连忙向赵莘鞠躬。
“少爷,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赵莘看了看这老者,又看了看江逐流,叹了一口气。
“江二哥,今日与你一番长谈,赵莘获益匪浅。改日有暇定当再度上门向二哥请教。小弟告辞”
江逐流看了看窗外,夜色阑珊,繁星如斗。遂点头道,“也好。三弟且先回去,改日我们三兄弟再聚。”
赵莘起身欲走,又停下来,从怀里掏出一烫金名刺交给江逐流,“二哥,这是小弟的名刺,你且留下,日后或有用途。”
江逐流打开名刺,上书几个大字:涿州赵莘。再无其他。他抬头正要询问,赵莘已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