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大家笑道:“林公子好诗。咏梅五言,诗中未见梅字,好”
众人亦都点头,那林才子自知诗才不高,能有此反应尚算不错,拱手致意,自回了座位。
有人开了头,众人便都活泛起来,不管诗词好不好的也都作了几首,有几位也不管带不带梅字或雪字,也凑了一番热闹。黄酒暖人,几杯应酬过后,都身心俱暖,其乐融融。
徐南山见未出场之人越来越少,不敢托大,走了出来,说道:“本不欲献丑,实不忍瘦竹先生悲苦,便作,若是胜了,那幅画便送瘦竹老先生好了。”
台上的瘦竹正一门心思的赏画,听了徐南山的话,回头骂道:“莫要送个便宜人情给我。就你这水平,只胜我半分而已。”
徐南山苦笑道:“罢,罢,老东西还不要。横竖要献丑了。”
“玉瘦香浓,檀深雪散,今年只恨冬来晚。坐上客来,樽钱酒满,歌声共水流云断。南枝可插,更须频剪,莫待西楼,数声羌管。”
那瘦竹听完徐南山的词,跳将起来:“徐老弟,刚才所说之话,可要算数。”
薛大家抚掌大笑:“南山作得好词,莫待西楼,数声羌管。好,好词,以我之见,已作诗词之中,此为最佳。”
瘦竹更是高兴,乐道:“自然是最佳,最佳,还有谁没作”说完,在场中四处找寻,待看到陆匡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摇了摇头,转身去看那幅画。
江耘看得好笑,那老头,倒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连姜清清都于心不忍,低声问父亲道:“父亲,瘦竹伯父这么喜欢,不如”
薛大家苦笑一声,爱怜的说道:“女儿莫要被他骗了,他看到一幅好画都是这般样子。且不管他,祥伯何在”
“师傅又躲在后头呢。”姜清清抬眼望去,只见祥伯坐在远处,正隔着座位与一位年青公子相谈甚欢,看师傅的笑容,怕真是谈得畅兴。
薛大家远远的招手道:“祥伯,祥伯。”
正与江耘交谈的祥伯听到叫唤,苦笑一声,对江耘说道:“小兄弟,老朽失陪。”
祥伯走至场中,洒然一笑,说道:“老朽坐在梅花树下,吃吃老酒,赏赏花正好,如何喊我出来”
陆匡笑道:“祥伯坐得再远,大伙儿也得拉你出来,我们却是耳朵痒了。”
祥伯拈须笑道:“陆公子莫要取笑我。梅雪之诗词我却是不会,不过适才无意之中听得一句,却是勾起了我的琴兴。诗词便不做了,弹一曲罢。”
姜清清听得祥伯此说,很感兴趣,问道:“是何句子,让您老人家手痒。”
祥伯淡然一笑,问道:“清儿,我不曾带得琴来,借你的琴如何”
姜清清高兴道:“好啊。清儿好久不曾听过师傅的琴音了。”
不多时,琴已取来,场中搬来一方小几和一帘席子。祥伯在几上放好木琴,在席子上盘腿而坐,微微的调了弦后闭上了双眼。
一阵凉风拂过,带下朵朵新梅,雪花翩翩而下,琴声终于流淌出来,如山中溪雪融化的冷泉,静静地从山中流过,枯叶从树上落下,须臾未曾停留,随着流水蜿蜒而过,游鱼却依然冬眠,静静躲藏在水底。周遭是清冷的溪石,然而却并不寂寞,流水来来往往,终年不息,始终陪在身旁,溪底的鹅石,虽已棱角全无,却始终保持着仅属于它的洁白与明亮。
众人均已沉醉其中,不愿自拔,琴音悠闲,全无铮铮之意,一如祥伯此刻的心境。薛大家从琴声之中听出老友的关心来:放下心里放不下的,抛开心里想抛开的,此人生之大快乐。
此刻,祥伯的琴音亦涤荡着江耘的心灵,让他有所悟,流水虽柔,实乃无可阻碍。前路虽险,却是人间正道。如我之所为,是为民,是为芸芸众生,此人生之大幸福,士人之大道。便如那溪中之石,抛去棱角,却无法改变它的坚硬。我明白了这便是琴音之道。这便是人生之道。
第123章 佳人新音
想通此节,江耘深吸了一口气。全身舒畅之极,站了起来,走向祥伯。祥伯抚琴已毕,静静地坐在席子之上,并未起身。
“娱人耳目,此琴技也。洗涤身心,让人闻琴声而有所悟,此琴道之真义,然否”江耘情不自禁的走到祥伯身后。
“孺子可教也,小兄也会弹琴么”
“我不会。”江耘摇头道。
此时,场中的众人纷纷从琴声中回过神来,赞叹不已:“祥伯真不愧为杭州城第一琴师,此曲乃巅峰之作。”一时之间,恭维声不绝于耳。
祥伯眯着双眼,自乐非常。
江耘却心有所动,想起一句俏皮话,低下头,附在祥伯耳边说道:“巅峰之作小子却不这么认为。小子以为,祥伯最好的曲子是下一曲。”
听得此语,祥伯双眼一亮,似有所悟。饶有兴趣地抬头望向江耘。却见江耘已然潇洒的转身,回到属于他的座位去了。这一幕被台前的姜清清看在眼里,便走至场中,拉了师傅与她同座。此刻,她不再关心师傅口中的那一句诗,而是刚才那个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陆匡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便越众而出,向薛大家躬身一礼,说道:“能闻得祥伯此曲,三生有幸。小生托大,此时才敢出来,只不过是想作一首好词送于清清姑娘。适才见姑娘坐于梅树之下,相映成辉,灵感忽至,有所得。”说完,悠然转身,大袖一挥,踱着方步,漫声吟道: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蕊点缀琼脂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樽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此词一作,全场震惊。那瘦竹欣赏画作之际,听闻此词后叹道:这画是那小子的了。
陆匡手中不知何时已拿着一枝花枝,风度翩翩地上前,将梅花枝递与姜清清道:“此花不与群花比。清清姑娘,不知能否有幸聆听佳人之曲”
姜清清脸上闪过一抹红霞,踌躇一番,接过陆匡递过来的梅花枝,淡淡一笑:“陆公子美意,清清不敢推却,便为大家抚琴一曲,有辱清听。”
刹那间,场中气氛已至,众人大呼过瘾,祥伯的琴声还未在耳中散去,陆才子又好词,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这杭州第一美人又要献艺了。若是寻常时候,便有千金之巨,也要看佳人之心情。怎比今日,美酒当前,美景在侧。闲听佳曲看新晴。
佳人之琴音,又与祥伯不同。空灵之美依然,却让人听出跳脱之意来,仿佛季节交错,寒冷的冬日里竟然飞来一只蝴蝶,轻轻地停在枝头,扑扇了双翅,引得那未出阁的少女停下手中的针线,放轻脚步,在雪中留下纤巧的脚印。及至近前,却又不忍扑将上去,在树下徘徊犹豫。终是浅笑连连,晃一晃枝叶,放了那蝶儿飞去。积雪落下,只淋得少女跺脚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