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连抓脑壳,越想心里越是忐忑不安。李察哥先前曾估猜李虎要以喀罗川为陷阱,把夏军主力诱到河西和朔方一线,以便虎烈军迅攻占贺兰山,但现在李虎一开始就打西凉府,这等于告诉西夏人,我要攻占西凉府,我要合围贺兰山,这等于逼着西夏人把兵力调到河西。但问题是,从仁多泉、大雪山这个方向攻打西凉府,路途艰险难行,就算李虎把主力送过来了,但粮草武器怎么办没有大量粮草武器的补充,这支杀进西凉府的军队等于自寻死路。
宋夏两军为什么要争斗喀罗川的控制权原因就在如此。由喀罗川直杀凉州,大军从宽敞的大道推进,这才是攻打河西唯一的路,至于仁多泉这条捷径,只适合偷袭,但偷袭能否成功还在于喀罗川战场的配合,没有主力从喀罗川北上策应,偷袭必定失败。
李虎在做一件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事,为什么
仁多保国想不通,想不通他就不想了,他决定以西凉府为陷阱,把这支偷袭敌军诱进西凉府,然后达到他的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当然是帮助李察哥。西凉府失陷,贺兰山退守河西的路被断绝,那么皇帝也罢,朝廷也罢,在这条路没有打通之前,无法撤离。既然皇帝和朝廷无法撤离,那么十万大军肯定要戍守贺兰山,如此一来,李察哥的防御策略就可以顺利实施。
其次,他有充足的理由,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把西平军司和甘肃军司的主力军队拉到西凉府,一则切断西凉府和仁多泉之间的联系,确保随时围杀敌军,二则给喀罗川战场以有力支援。也就是说,即使朝廷还是拒绝接受李察哥的防御策略,但仁多保国却利用西凉府失陷一事,巧妙地完成了河西战场的兵力部署。
黑暗在悄悄流逝,一丝曙光蓦然跃出,天亮了。
仁多保国走进屋子,给几位将帅下达了命令。西凉府守将李延川率两千人马赶赴鹰崖堡救援,如果鹰崖堡丢失,则阻击敌军,于天黑前撤回西凉府。仁多保国率三千人马驻守西凉府,并配合府衙撤离城内百姓,务必于天黑之前全部撤离完毕。
李延川领命,匆忙率军赶赴鹰崖堡。
仁多保国则回到书房,给皇帝拟写奏章,给李察哥写了一封长信,又给统安城的李定川通报了河西战场上突然生的变故,接着给西平军司和甘肃军司下令,即刻支援西凉府。
第四十六章 拒绝诱惑
二十四日中午,李延豫在距离鹰崖堡三十里处的山谷中伏。熙河军四面围杀,斩杀八百多人,余者全部投降。
李延豫被俘。姚平仲亲自审讯,得知仁多保国就在西凉府,城内只有三千守军,而且仁多保国正在组织城内百姓撤离,当即命令瞿进领两千马军,高勋领一千悍卒骑着被缴获的战马,急杀奔西凉府,抢占城池。
姚平仲整顿大队人马,随后跟进。走了不到十里,留守鹰崖堡的刘正彦忽然飞马而来,气喘吁吁地对姚平仲叫道:“姚帅,西凉府可能是个陷阱。”
姚平仲吃了一惊,急忙驻马停下。他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仁多保国是西夏老帅,手上即使只有三千人马也能守住西凉府。熙河军翻越雪山而来,粮食武器暂时没有补充,攻城器械更是严重缺乏,短期内根本无法攻克西凉府,而西夏的甘肃军司就在六百里之外,三天内就能支援而来,仁多保国完全没必要撤离城内百姓。仓促撤离城内百姓不但会引起恐慌,也不利于守城,要知道在守城过程中,城内百姓可是一支重要的辅助力量。仁多保国在没有探查清楚鹰崖堡是否失陷的情况下就下令撤离城内百姓,确实很反常。
“你从俘虏哪里打听到了什么新消息”
姚平仲急忙问道。
刘正彦刚才也参加了伏击战,战斗结束后就押着俘虏返回堡寨,这时匆匆追上来,显然是从俘虏哪里打听到了什么。
“我在路上又问了李延豫一些事据他说,天还没有亮,援军就集结完毕了,但仁多保国一点不着急,把他们留在府衙内吃了早饭,前前后后至少耽误了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内,仁多保国都在独自考虑对策,直到天亮后才下达了分兵救援和撤离百姓的命令。”
刘正彦擦了一把汗,郑重说道,“鹰崖堡受到攻击,自然就要急救援,这根本没有必要耽搁,以仁多保国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帅,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联想到撤离百姓的命令,那么很显然,仁多保国有弃守西凉府的意思。西凉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仁多保国竟然要弃守,为什么”
“这绝对是个陷阱。”
姚平仲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现在去攻打西凉府,如果仁多保国弃城而走,那就可以证实我们的猜测。”
“但仁多保国为什么要设下这个陷阱”
刘正彦疑惑地问道,“虽然他的目的是以西凉府为诱饵把我们围杀于城内,但这也未必太冒险了吧”
姚平仲沉思不语。他知道李虎的整个西北攻略,知道攻占西凉府意味着什么,但问题是,如果西凉府是党项人拱手相送的,那麻烦就大了。
在南北夹击喀罗川这个计策里,最早需要东线动攻击,以便把河西的夏军吸引到贺兰山,然后在河西兵力空虚的情况下,熙河军再从仁多泉动偷袭。姚平仲之所以决定改变攻击策略,先行杀进河西,抢占先机,就是要把河西的军队尽快引到西凉府,然后佯装不敌,仓促后撤,给党项人造成一种此次攻击仅仅是为了牵制河西夏军以配合虎烈军在贺兰山方向进行攻击的假象。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打击河西蕃军的士气,让河西蕃军意识到党项人不行了,大夏王国摇摇欲坠了,从而让那些蠢蠢欲动的蕃族部落乘势叛乱,河西一旦乱了,熙河军偷袭西凉府的把握就大了。
姚平仲还有一个私心,那就是把攻占河西的功劳拿到手。要想拿到这个功劳,不但要攻占西凉府,还要成功实现南北夹击之策夺取朔方,而要实现这两个目的,仅仅占据仁多泉远远不够,必须抢先控制雪山要隘,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因为这个私心作祟,他既没有把自己的意图书告李虎,也没有告诉自己的部下。
姚平仲这次翻越雪山,真正的目的是控制雪山要隘,攻打西凉府不过是逼迫河西夏军主力尽快抵达凉州而已,但现在仁多保国竟然要把西凉府拱手相送,那问题就来了,这个陷阱他跳不跳如果不跳,大好的机会就白白丧失了,一个天大的功劳就这样从手心里溜掉了,但跳进去了,势必破坏整个西北攻略,贺兰山在后路被断绝的情况下,肯定要尽遣主力夺回凉州,如此一来,整个战局就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