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这个徒弟也有两年了,这还是孙仁第一次见她要哭,给他骇得不轻。一时之间都接不上话来。
而此间,苏桐自己也意识到失态,她抬手捏了捏眉心压回了酸涩的感觉。
然后苏桐冲孙仁挤出个笑。
“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师父再见。”
说完,苏桐便黯着眼眸转身往外走。
“小苏。”
孙仁喊住她。
“嗯”
“我看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苏桐摇了摇头,却也没力气解释。
孙仁叹了口气。
“你这两个月都魂不守舍的,真当我看不出来”
“这样我不问你了,给你放个假,你自己回去好好放松一下,也调整调整好了再回来”
“”
苏桐沉默了会儿,点点头。
“谢谢师父。”
这次她连强笑都懒得做了,转身离开了。
孙仁给她放假,苏桐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拎着包从台里大楼走出来,往家里的方向走了不知多久,苏桐有些倦了。
她在路边找了条长椅坐下来。
这一坐,她愣是从清晨坐到了天黑。
直到环卫工人担心地走过来推了推她:“嘿,小姑娘这么晚了,你该回家了啊”
“”
苏桐这才从半梦半醒的状态里回过意识。
她茫然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谢谢”
待开口,苏桐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厉害。
好像又是一天滴水未进。
也难怪。
苏桐在心底苦笑了声,面上却连扯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我看你也一天没吃东西了吧”
那环卫工人叹了口气,伸手把手里的快餐外带袋放到了女孩儿怀里
“年纪轻轻的,可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苏桐愣了愣才反应,“不用谢谢您”她的话音在看清那个袋子的时候戛然一停。
然后她本能地伸手接了过来。
以前她一做起稿子就三餐不顾,那时候他最常给她买的也是这家的餐。
嫌她不爱惜身体,所以好像每次递给她这个的时候,那人总是最凶的
环卫工人刚为女孩儿肯接食物而心里松快了点,就看见一滴水啪嗒一下打在了女孩儿怀里的袋子上。
没等他反应,连成串儿的泪珠从女孩儿低垂着的头发间刷拉拉地砸下来。
呆呆地在着长椅上坐了一天的女孩儿,突然抱着一个暖烘烘的食品袋哭得停不下来。
“欸不是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啊”
“我找不到他了”
“你说什么谁欸不是你别哭了啊”
“”
然而坐在长椅上的人似乎已经听不见他的话了。
女孩儿只是越来越紧地把自己抱成一团,紧紧地搂着那袋食物,像是生怕什么离开。
“找不到了怎么办”她在泪里喃喃,胃抽搐得生疼,“我找不到他了怎么办”
“”
几分钟后。
环卫工人拄着出租车的车门往里探头嘱咐
“小姑娘啊,你路上可小心点,别再这样了司机师傅,麻烦您了啊”
说完,他站起身,目送出租车离开。
等车尾也出了他的视线,站在原地的环卫工人收起了脸上的神情。
他叹了口气,摘下手套拿出手机拨出个电话去。
没一会儿,电话通了。
对面传来个有些沙哑的男声:
“她还好吧”
“好好个屁你那破身体还好不好得起来了,不行就别耽误人家了。”
“商彦。”
对面男声低沉地警告了句。
这边男人撇撇嘴:
“她今天坐在路边半昏了一天,滴水未进。这么下去等不到你恢复,她绝对先出事。”
“”
电话对面的呼吸急促起来。
难得听对面这人失态,商彦幸灾乐祸地笑了声。
跟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立马端正态度。
“我给你讲,按邈邈那边的辈分算,苏小姐可是我表姐你让她难受了,邈邈知道以后肯定跟我没完。”
“之前谢了。后面我自己来。”
苏桐是在噩梦里被敲门声惊醒的。
从梦里那一滩血中喊着某个人的名字醒过来时,她已是满脸泪涟。
跟梦里的场景一比,这半夜响起的诡异的敲门声都让她觉着无所谓了。
不管是什么,告诉她这才是现实就好、告诉她那个人还只是失踪,没有真的死在遥远的密林里和她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带着这样近乎发疯的挣扎,苏桐踉跄着下了床,一路开灯摸向门边。
赤脚踩着地瓷,冰冷逐渐降温了她发热的大脑。
站到门口时,苏桐的理智也总算回归了。
在门再次被敲响时,她眼无波澜地出声问:“谁”
门外安静了两秒。
“我。”
那个声音沙哑低沉。
无比熟悉。
熟悉得像是一把巨锤猛地敲在头顶,苏桐的神智都被这一声砸得昏沉。
她丢了魂似的打开了门,视线里正映入那张熟悉的脸。
所有酸涩的情绪瞬间涌入胸腔,膨胀发酵。
苏桐的视野也刹那便被泪光模糊了。
“闻、景”
这两个字像是饱蘸了眼泪的海绵,被她念出口时怨艾忿恨而又情深缱绻。
她积攒了两个月的逼得自己发疯的情绪在这一句话里悉数还了回去。
苏桐伸手抓住男人的衣领,咬牙切齿又叫人生怜
“你还知道回来”
那凶巴巴的模样让闻景无奈。
可也对,这才像他惦念着的花纹漂亮的小老虎,而不是商彦口中那个叫他心疼到伤也不顾连夜飞回来的脆弱的女孩儿。
只是还没等闻景开口,攥在他领口的手突然滑了下去。
前一秒还凶着的女孩儿扑进了他的怀里。
泪水瞬间洇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你怎么才回来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混蛋”
“”
闻景的眼神一恸。
许久之后,他慢慢压下眼睫,盖住内里情绪翻涌滔天的瞳子。
然后男人从大衣里抬起还缠着白色绷带的手,轻轻地抚过女孩儿的发顶。
他低下头,落上个吻去。
“对不起。”
苏桐埋在他怀里,哭得声音都哑了。
过了几秒她又突然直起身,红着眼睛在闻景身上摩挲起来
“你是真的么、不是我做梦么”
“”
闻景心疼又好笑。
他叹了口气把女孩儿的手捉住,抬起来放在唇前小心地吻她的指尖。
“当然。”
“可他们都说你伏法了”女孩儿眼睛通红。
“什么叫伏法”
闻景哭笑不得。
然后他微微俯身,勾着唇角在女孩儿耳边亲吻
“我可做过你的线人。”
“当然该是最专业的那种。”
“”
又过了三个月,闻景身上的枪伤才终于完全复原。
挂记商彦当初代为照顾的恩情,闻景和苏桐请了商彦与苏邈邈一起出来用餐。
饭后两个女孩儿手拉手在前面逛街。
另两个在各自领域叱咤风云的男人,此时却只能吊着老远拎包。
好不容易歇息下来。
商彦逮着空打趣闻景:
“伤好利索了”
“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口气是真不小就是如果真有这么大本事,你怎么还能差点在这么个小阴沟里翻了船”
“”
闻景从远处自己的小姑娘身上把目光收回来。
跟商彦对视了两秒,他蓦地一笑,眉眼桀然。
“你真以为我是不慎受了伤”
“不然呢还能是你自己送到子弹上的”
“david确实厉害,但在我面前藏枪,他还差得远。”
“”笑容僵了两秒,商彦眼神凝重起来。“你什么意思”
闻景转开。
“我是故意卖破绽给他的。”
“你特意诱david开枪,好让缉毒警顺理成章杀了他”商彦沉眸,“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疯了”
“他非死不可。”
“你可真是”
过了须臾,商彦才平复下情绪。
“那么看重她,怎么没亲手杀了david对你来说,不是这样更简单”
“是啊。”
想起那间“囚室”里,女孩儿抱着他说“我求你”时的语气,闻景仍旧忍不住心口一疼。
他垂下眼。
“为一个人成魔不难。难的是忍着。”
“成魔”
商彦想了想,了然。
而后他玩笑:“做魔不好么地狱里面恣肆潇洒,你能做无上的kg,可比人间好的多。”
“是挺好。”闻景笑笑。
他抬眼望向不远处阳光下欢笑着的女孩儿。
“可人间有她,我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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