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拉住老太太,“让他走吧。收了他扇子,以后有他的好处。”
老村长太太白了老头儿一眼,“这我还不知道快把门关上,被儿媳见了,又得拿走扯谎给大孙子用。”
老村长回身就关上门,“早分了家,拿什么拿”
赵仁虎几口把麦饼子吃光。这个年月,什么都缺,要是有个磨盘子,他自己也能烙饼子。
赵老头倒是有个好磨盘,以前二嫂要磨粉了,总支使他去。他去了,也总是受一肚子鸟气回来。
不提也罢。
七几年市场管制已经没有六十年那么严了。
虽然是农忙时节,农贸市场上仍是人声鼎沸,大家堂而皇之摆上各色产品,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大家都想把东西卖了过上好日子。
打扇子的手艺没几个会。这时节又爆热,市场上突然出现了竹扇,自然大受欢迎。
大概两个小时,带来的五六十把扇子就卖了个精光。
赵仁虎揣着两张粮票和一堆毛票,心里算了算,大概有二十来块钱。
这时节正式工人的工资四十来块钱,今天卖的钱能抵得上人家半个月工资了。
赵仁虎揣着这笔巨款,闪身就进了男厕。助跑,翻墙,瞬间出现在了男厕背后。
身后传来地痞的声音,“进茅坑了,我们进去堵他”
赵仁虎冷冷一笑,几步就躲进了树丛。
不一会儿,几个地痞就出现在了树丛前面,骂骂咧咧地,“早知道就把扇子缴了就完了。咱自己卖,还不是卖钱。”
“我们的东西,谁敢买啊。人家看见我们就跑了。”
“哼。别让我看到他第二次。”
赵仁虎直等到正午时分,才从树丛里出来。
太阳接近直射,闷热难挡,这个时候,大街上连只狗都没有了。
赵仁虎揣着这笔巨款,买了一些油盐等生活必需品。店员看赵仁虎穿得穷不拉叽的,竟买了不少东西,他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便低声道:“有旧军大衣。”
赵仁虎眼睛一亮,“我要了”
店员飞快地从柜台下把一件破烂不堪的衣服拿出来,“两块钱”
赵仁虎将钱递给店员,抓过衣服,迅速地就走了。
店员点着钱呢,吓得飞快藏起来,抬头看是赵仁虎,“咋啦”
赵仁虎小声道:“我下场还来,有什么好东西,给我留着呀。我拿把扇子送给你呀。”
店员接过扇子,扇了几下,上下打量了赵仁虎几眼,道:“好东西多着呢,你就是要不起”
“纺织厂马上有批棉花要来”
“我要,我要”
“上等棉花就别想了,下等的,我能搞到这么多。”店员伸出五根手指头,“一斤一块,五十块钱。”
赵仁虎直接递过去十块钱,“这是定钱”
店员更加真诚了,“三天,嗯,大概五天,你自己注意着,卸货码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记住,只有一次机会。过时不候。”
赵仁虎心中快活,五十斤棉花,在这个年代,那可是大宝贝啊
第九章 新棉
回去刚好赶上下午工。
赵仁虎主动承担起挑花生去晒场的活。花生是泡货,这个活不轻不重,来回有休息的时间,工分和挖花生的一样多。工分不高,男人们便惜力,不太愿意干这个。
赵仁虎主动挑花生,让记数的老村长不由看了他一眼。
赵仁虎不紧不慢地,不和男人们一起聊天、休息,几趟下来,老村长就叫他过来喝口井水,歇会再挑。
赵仁虎觑着机会,走到老村长身边,低声说:“老村长,要不要棉花”
老村长记着数,头都没抬,“啥”
“棉花,新疆运来的新棉。要不要”
“啊。要啊。搞得到多少”
“五十斤”
老村长笔头一哆嗦,“明年中午到我家来吃饭。”
“哎”
赵仁虎喝了水,挑起担子就走。
男人们看赵仁虎喝水,吆吆喝喝,也去喝水。
老村长看这些壮年劳动力磨洋工,一边晒花生,一边不禁摇了摇头。大锅饭都拆伙了,大集体干活估计也干不了多久了。
慢悠悠干了一下午,晚上回岩洞,熬了肥肉油,就着油渣好好地吃了一顿麦饭。
油渣香得要人晕过去赵仁虎不禁有些老泪纵横,在赵家,除了过年能吃上几筷子肉,平时连个荤腥都沾不着。
可惜没有石磨,天天吃麦子,嘴都吃木了。可惜没从赵家抱坛老咸菜走。赵老娘别的地方不好,做菜的手艺却真不是盖的。
赵仁虎就着月光,手指翻飞,他的好日子,就要从竹扇上开头了。
中午赵仁虎果然悄悄地跑到老村长家吃饭。
老村长太太将门关上,乐呵呵地端上一盆温稀饭。
上个月村里打麦子分麦子,这个月家家户户吃的都是麦子。今年年生好,小麦收成好,田里的水稻长势喜人,要不然,这青黄不接的日子,没谁敢天天吃麦子。
麦子稀罕,大米就更稀罕了。
赵仁虎高兴地喊,“哇呜村长奶奶,你们家竟然还有大米吃太好了,我今天有口福了。”
老村长太太笑了,“也就这点存粮了,今天煮了,接下来就等吃新米了。”
“有个家就是好。哪像我这种单身汉,什么好东西都存不住。”
老村长夫妇对视一眼,道:“赶明儿给你说门亲,你也有家了。”
赵仁虎一边稀了呼噜喝稀饭,吃咸菜,一边摆手道:“多谢多谢。我媳妇现在还小呢,讨不着。”
这个年纪的小子一提媳妇就害羞,老村长太太乐了,道:“你媳妇影儿都没有,你咋知道小不小。”
赵仁虎脸儿红红,“我就知道,她小着呢。奶奶,真的多谢您,我活了快十八年,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提媳妇呢。你提这一嘴,就是个心善人,我就多谢你。”
赵家的事老村长奶奶明镜人儿一样,但她不能挑别人家的是非,遂低头吃饭。
赵仁虎三两口就吃了两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