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会谈会晤站报到的时候,通往迎春湖的小路旁,两排沙枣树正在开花,马王庙四周被浓郁的香气弥漫着。
站长历永强的爱人没有随军,他在我报到之后,简单交接了一下就回家探亲去了。他可能早就忘了我们相约打亲家的事,因他的是个女儿,我就不好意思再和他开玩笑。
历永强的经历与郑团长在副营之前的经历差不多,也是在边防上从战士到排长,又从排长到连长,然后到会谈会晤站任副站长、站长。
没有监交,没有迎送,我就这样开始了展新的、截然不同于过去的工作和生活。
我独自漫步在通往迎春湖的小路上,贪婪地呼吸着沙枣花发出的沁人心脾的香气,欣赏着蜜蜂们在一串串细小的花朵间飞来飞去。小时候,我和伙伴们经常去采摘山上的野花吸食花蕊里面的花蜜,众多的花卉中,尤以油茶花的蜜汁最多,有的一朵就足有一小汤匙。我为这些小蜜蜂们感到着急:沙枣花这么小,要飞临多少花朵才能装满它们的蜂房?
多想把马王庙四周都变成花的世界,让蜜蜂们不再辛劳,可是,就连耐寒而又耐旱的沙枣树都是那么不容易成活,别的花草就更加困难了。
近年,连队后面离院墙不远处新添了一口小水塘,据连队干部介绍说,这是自然而然就有的,水塘里夏天水多,冬天水少。远方,阿尔泰山的雪峰比以前小了许多,可能是气候变暖,山上的冰雪溶化之后使地下水位抬高的缘故。
小水塘四周有一圈垂柳,垂柳好活,只要是在水份充足的地方,任意折一下支插下去,很快就可以生根发芽。水塘里零散地浸泡着一些小沙枣树苗,部队上每年都要植树,但效果并不是很好,基本上是年年种树不见树__环境恶劣是一个方面,疏于管理或没有经验也是一个方面。
赵师长他们栽下的这两排沙枣树,感觉比以前又长高了许多,长大了许多,紫褐色的树皮疤痕累累。空隙处,也曾有后面的官兵试图再补栽一两株,但是,只有极少的几株活下来了,并且树稍早被狂风折断,留下人的膝盖那么高一截小树桩,参差不齐地长了些树芽出来。
我突然想到,既然小路两排能栽活这么多株,那别的地方也应该能栽活,何不把连队四周全都种上呢?地下水的水位提高了,沙枣树的根须更能吸收到水份,也就更容易成活吧?
楼房的后面多了条小水沟,长年流水不断,一直延伸到我和薛宏躲在那里看书的红柳包跟前才消失得无影无踪,小水沟的两边已经长出了些杂草,这在我离开马王庙之前可是没有的。过去住平房的时候,官兵们洗漱完就把水泼在了地上,楼房建起来之后,楼顶安装了太阳能洗浴设备,又在会谈会晤室与迎春湖的中间打了一口机井,建了一座水塔,官兵洗漱就再也不用自己去拉水了,洗澡也不再用条盆。
小水沟里的水比较清澈,既可能是官兵们的生活废水通过暗道排放到了这里,也可能是小水塘里的水渗透到了这里。我把会晤站的管理员、翻译、驾驶员、炊事员和通信员全都叫上,先从小水沟两边开始,在边沿上各插了一长溜柳树枝。然后又沿着连队院墙周围,离院墙一百米左右,每隔三五步挖一个直径半米、深约一米的土坑,让驾驶员开着站上那辆带拖斗的“2020”,一起到连队的猪圈里拉上猪粪垫在底部,上面覆盖迎春湖边上的菜地里的泥土,最后再把小水塘里泡着的那些沙枣苗一根根栽下去。
连长见我们一趟趟地拉粪拉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了,亲自带了十几个人来帮忙,我趁机和他商量:“干脆,你们连队每个班负责十株,每天给小树苗浇水,直到成活为止”。
很想对他说:一出门就望见戈壁滩,你这当连长的就没想把环境好好绿化一下?
他身后的文书有点调皮地问我:“教导员,如果成活了有没啥奖励啊?”
我没好气地对文书说道:“奖励?上次差点害我闯了大祸还没找你算帐呢”。
随后面对连长说道“等全部成活了再说。”
“不过,光成活还不行,还要保证不让大风把树苗吹断了”。
“行,没问题,等会栽好之后叫他们在小树四周围上一圈篱笆就解决了”连长说。
“教导员,还是你有办法,我们咋就没想到把土换掉呢?每年白坎白坎费了好多功夫,最后还是一棵都没栽活”文书明显带点恭维地对说道。
我笑了笑,正想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什么的,转念一想,才栽下去,能不能活还不一定呢,别把话说早了。
老郑当连长的时候,我感觉他已经很老了,自己提正连的时候也自我感觉要成熟许多,可是,眼前的文书自不必说,就是连长也怎么看都有点稚气未脱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感觉?十岁时感觉自己已经很懂事了,二十岁时则好象什么都懂得,但到了三十岁再回头看自己二十岁时的所思所想,又觉得二十岁时太年轻,那么,四十岁看三十岁,五十岁看四十岁……八十岁看七十岁,是不是也都有这样的感觉?如果是,那岂不是永远都活在后悔之中,一直到老,到死?
眼见着小水沟边上的柳树苗和连队周围的小沙枣都发出了嫩嫩的新芽,我又如法炮制,把会晤站门前小花园里的土换掉,垫上猪粪,撒上一些“松树梅”种子,并在四周栽了圈小榆树。一二十天之后,松树梅全部发芽开花,小榆树也全都活了过来,在这个终年寸草不生的大院子里,第一次有了红花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