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句话只是以一种寻常的口吻说出,那也仅仅就会让人感到几许生疏的礼貌。
但是大哥说的很冷,冷的僵硬,腮帮子紧的让咀嚼肌呈凹凸状升腾而起。
我可以讲,二十四年,我第一次看到大哥这么生气。
大舅妈不聋也不瞎,她自然清楚自己的儿子是如何温润的人,看着家树大哥首次展现出的隐忍和愤怒,她开始紧张,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家树啊,你听妈跟你说”
“家树,这么晚哪还有车回去了。”
一旁的大舅好赖话都没听出来的又蔫蔫的扔出一句,“要不就去你那住,再不济也得给我和你妈安排个招待所啊。”
大哥点头,似心灰意冷,“我今晚给你们找旅店,一会儿给你们买好车票,明早你们就回吧。”
“这么急啊。”
大舅的脸上划过一丝遗憾,“我还合计这好不容易来趟城里你领我和你妈好好的溜达溜达呢,看看大海么,咱都”
“你闭嘴”
大舅妈这一嗓子给大舅吓得差点尿失禁了,哆嗦了一下应道,“你咋了又啊。”
“都啥时候了你还要看大海咱孩子都要不认咱了啊”
大舅妈在原地直拍着大腿,“老大诶我跟你这辈子就够窝囊的了,要是家树在不认我这个妈我就去跳海”
我差点没憋住就笑了,这两口子,一个自私极品,一个迟钝窝囊,整体素质先不谈。两口子倒是真挺配的。
偏配。
“家树啊,妈错了,你千万别吓唬妈啊,咱慢慢商量来呗”
大舅妈特别快速的就调整状态,一手就扯住了大哥的右手,“你小时候干啥妈没答应啊,妈不也是为了你好吗,你要是有个”
“对不起,让一下。”
从大舅妈的身后突然走过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压着声音说了一嘴后撞了一下大舅妈的肩膀直接在我眼前而过,鼻尖一麻,这感觉让我有些不适,我盯着那男人的背影看,很瘦,很高,穿这个长袖的t恤,露出来的手很黑,怎么怪怪的。
“咝”
男人一走,小六也打了个寒颤,“四姐,空调这么冷啊。”
我没吭声,正想着,就看着二舅妈也跟着小六一样身体抖动了下,“家树啊,你得”
几个字的功夫,脸突然一埋一抬,双眼突然睁大,目光炯炯,歘的就瞪向了我,“是你就是你圈拢我儿子要离开我的就是你个小丧门”
嗓门尖利的厉害。给她旁边的大舅又吓了一跳,“你咋的了。”
“滚开”
大舅妈忽然力气惊人,一手就推着大舅踉跄到了走廊另一侧的墙边,大哥见状就去拦着他妈,“妈你这是干嘛啊,这跟四宝”
“滚”
大舅妈的眼在一瞬间就变得血红,再次出手一推,不但推到了大哥连带着把站在他身后的我都搡的一个趔趄,一切都发展的太快,等我再抬起眼,大舅妈就啊的叫了一声对我直扑而来
“啊”
我怕嘴里不自觉地尖叫出声,稳准狠这三字大舅妈已完全掌握了精髓,上来一手就薅住了我的头发,先且不说她现在的力气惊人,就是你让我们俩完全在正常状态下单挑我也打不过她啊
这一大屁股就可以给我坐死
如果我做不到一招制敌,那在大舅妈这就是小送,要命的是她现在还力大无比,扯着我的头发像是甩链球似得就在这走廊里练上了
“四姐”
见有人这么打我小六岂能姑息,喊了一声就上了,几乎没等靠近,大舅妈就飞起一脚正踹小六小腹,“滚开我今天就要弄死她压了我多少年,我要弄死她”
直听着小六一声闷哼,被大舅妈那双尖根鞋踹的背身抵墙,佝偻着腰哼哼着缓不过来,“大哥,大哥快,你妈,你妈疯了”
这话一点不假,大舅妈就像是疯了一般对着我操练,头发要脱离头皮的痛感活火辣辣的,被她的力道带着,我只能被迫的弯腰,头带着身体都是各种摇晃
终于觉得自己太瘦了,如此肉搏,我居然丝毫都没有招架之力
“妈你松开松开”
“我要弄死她你滚”
大舅妈再次以一记超出常理的横踢让大哥闪远,撕扯我的动作丝毫都没有停歇,头皮疼的痛感让我的眼前氤氲出泪,走廊旁边的病房里开始涌出病患家属,每个人嘴里都在惊呼,“怎么能这么打人呢,要打坏的啊”
“保安呢快上前拦着啊”
人声吵嚷,我余光看到很多人冲过来又被大舅妈很灵敏的给躲过去,实在是躲不过去了她就在倒出个手去推,去踹,不管什么体格的男人,被她推一下都是统统站不稳,就跟大舅妈练过铁砂掌一样
“报警啊,这人疯了”
有人开始大喊,大舅妈却在此时死扯着我的头发大声的喊着,“厕所那,厕所在哪里,我在那里打人没人管吧”
“小六小六,烟,烟”
我虽然看不到,但是她如此发挥几个大老爷们都进不了身的状态肯定不正常
挣扎着要还手,大舅妈却扯着我的头发一紧,上脚对我的小腹狂踹,:“嘚瑟在让你跟我嘚瑟我弄死你个小婊子养的狗东西我弄死你丧门星”
“咳咳”
两声。
我被迫吐出一口酸水,疼的我甚至眼前已经开始冒起了金星。
头发被拖拽着像是要去到哪里,所到之处皆是人的惊叫之声,我被打的一直没看清楚她的脸,感觉上大舅妈现在的状态应该特像是一个屠夫,拽着自己手里被屠宰的战利品一路横行,无人敢挡
“妈啊”
当大哥不知道第几次被大舅妈打到在地,我终于被大舅妈给扯着脖子提了起来,她看着我,阴刺刺的笑着,“小婊子,你知不知道我受了你多少的窝囊气”
眼前泛黑的厉害,先且不说我的头,她那几脚就要把我的肠子给踹断了,强撑着看着她的眼,红光中我居然看到了一张黑漆漆的男人脸,你妈的,上身了
“六儿烟啊”
我撑着力大声的喊着,身体同一时间被大舅妈给甩了出去,啪叽一声倒在瓷砖地上,洗手间,这老娘们真的给我弄到了洗手间
“四姐”
小六冲上来再被大舅妈踹出去的同时把烟扔到了我的脸旁,“给”
我匍匐在地上,忍着疼打开烟盒,火机还插在里面,门外是乌央乌央的声音,大舅妈却砰的一声将门关严反锁,上来就开启了对我狂踹的模式,“我让你吓唬我我让你吓唬我踢死你踢死你”
鞋跟太利,揣着我整个人都跟着她的力道微微起伏,嘴里控制不住的哼哼,忍着这种顿疼终于把火点着。
她踹的太凶,我却没有功夫去裹,气息一屏,啊的大叫一声一跃而起
“杀人啦”
外面人听到我的惨叫开始疯狂的砸门,“有疯子疯子在里面杀人杀一个小姑娘啊”
我叼着那根儿裹到一半的烟,身体每个骨结都发出细微的响动,疼痛感顷刻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舅妈的动作很自然的停止了,脸上虽有愤怒,但看着我,嘴唇哆嗦着,脚下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我站着没动,嘴里吐着烟雾,手却微微的抬起摸了摸自己的头,放下时再看掌心,只剩下一大把乱发。
“呃”
大舅妈却在此时翻起了白眼,见状。我中指一咬,一个健步上前,指尖对着大舅妈胃腑向上一逼,“想跑你给我出来”
语落。
一个周身弥漫着黑气的男人就这么被我从大舅妈的身体里生生拉出,大舅妈很配合的就打了一个嗝,随后双眼一闭就倒地晕厥了
我这边自然是没完,那黑影被我扯出来后挣扎着还直奔墙角,我不敢松气,四下的看了看实在是没什么趁手的就把腰带从裤子上一抽,血一抹,对着他就狂抽了起来,“不知死的东西谁让你来的”
他叫着不停的捂着自己的头,窝缩在一角不停的求饶,有煤气味道散出,这东西一看就是煤烟中毒死的
“疼啊。疼啊别打我了,我没做什么啊,这都是她心里所想的啊,我只是加深她愤怒都是她自己想打的,我真的没做什么啊”
他可怜巴巴的越缩越小,我却打的腰带啪啪直响,“别废话,我问你。谁让你上来的不然我灭了你”
“疼啊疼啊”
他嚎叫着,不停的涌出黑水一样的东西,青黑色的脸突然在我眼前清晰,很瘦,下巴尖尖的样子,“我死的很惨的,求求你,不要在欺负我了我也是被人指使”
“我问谁指使你的”
跟我叫屈没用
这顿拳脚炮让我挨的,我一会儿送完气了比谁都得疼
“说”
他越迟疑,我反而力道更大,眼瞅着他那张脸像是纸糊的一样被我打得破烂,这才哼哼的出口,“是周文,周文啊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上来了”
周文
心里有数,我对着他直接啐了一口唾沫,听到他像是被热水灼伤一样的叫声后恶狠狠地开口,“给你下个钉再赶上来,直灭天灵滚”
滚字一出,他在墙角试探着缩了两下,慢慢腾地就隐到了一个洗手间隔断里,消失了。
脏东西么,当然是越脏越潮的地方他越好走了。
骨缝开始酸涩,我咬着牙嘶嘶了两声,膝盖随即一软,坐地送气,谢谢没等出口,小腹的疼席卷来袭
咧嘴看着地上还躺着人事不知的大舅妈,我挣扎着想要不要起来踹她几脚,不用那脏东西解释我就知道大舅妈打的是真情实意的
被我压得几年她不定心里多窝火呢,这猛一被上身就跟喝多了似得,正好迷得乎的就给我揍了
要么那脏东西在大舅妈对我出手时心里都能挺诧异的,呦呵,这老娘们挺狠啊,不需要我洗脑自己就来了,得,那我就不阻挡您主观意识了,您就自由发挥吧。反正都要一个结果么怎么打不是打
砰
我正在地上佝偻着,这洗手间的门就被人踹开了,进来的不是别人,就是警察。看了看我,又看了地上的大舅妈,“什么情况。”
“就是”
我正要解释手里的皮带,那警察就蹲到了我身前,“没事吧,她用皮带抽你了”
哈
我有些懵,直到被扶起来这一照洗手间镜子才发现自己有多像个受害者,是,大舅妈虽然倒地上了,但是她毫发无损啊,再看看我,整个发型妥妥的已经变成了七龙珠里的悟空
被扯的完全炸起就算了。头皮还出血了,顺着发根流出,正好凝固在我额头附近,在搭配上我被挠破的耳朵,不是正常的脸色儿,疼的全白的嘴唇儿,谁看谁都觉得这是个被虐待的女青年
“小心。”
警察见我捂着肚子还小声的安慰我,“能先去所里吗,不行的话可以先检查验伤”
我看着进来的大哥,他那情形也好不到哪去,都是腰都直不起来小六更甚,我被扶出去时这家伙直接躺担架上了
你就说这大舅妈的战斗力有多惊人吧
“不用验伤,就是被踹了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