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见沈御怎么也不肯走,既为楚涵云感到悲哀,又为沈轶感到宽慰,更为自己当年的无奈感到揪心
一抬头,对上沈御泠然的眼神时,心里莫名一紧,迅速的偏转视线,手中削着苹果的动作陡然僵硬。
沈轶冲她做了个安抚的笑意,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很绅士的动作,脸上的笑意恬淡适宜,“阿御,去吧,阿乔是不是还在外面等着你”
“”沈御无奈,最终,蹙着眉头离开。
林染难得什么都没做,一直陪着沈轶聊天。
对沈轶的要求,更是不厌其烦,削苹果,热牛奶,买饭,陪着他一起吃
各项检查并不是一次做完了,两个人来来回回在走廊里经过几次,对江月白的房间,沈轶连眼皮儿都没有抬,林染也没有过问。
在林染又一次从外面走廊进来时,沈轶闭着眼睛,手指捏着被角紧紧的,林染以为他睡着了,便走过去,想帮他掖一下被子。
手腕被拉住。
抬头,沈轶的眼睛并没有睁开,“真放不下,就去看看他吧”
林染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却茫然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短暂的慌乱之后,故作镇定的抚了额边的碎发,“我是回来照顾你的,还需要去看谁
你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其他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躺在病床上的沈轶,手上的力道加重,喉结艰难的上下滚定。
一下,两下
不想睁开眼睛,但凡他还有一点争夺的能力和资格,又怎么会再一次把她往外推
说出这句话,他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认命了,什么都认了
沈轶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像是被魔法固定住了,又像是被胶合在一起。
嘴唇张了张,满是苦涩难言的味道。
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哪怕她心里还是偏向于楚涵云,他也要把她抢过来。
他有的是时间。
可现在,剩下的只有满满的自卑。
这种自卑锁住了一切信心,连片刻的独处时光,都像是贪心偷来的。
虽然他知道林染说得“仅仅”是为了他,在她心里真实的版本可能是出于安慰他,还是会心的笑了笑。
最起码,现在的她,觉得他很重要吧。
“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阿乔。”
沈轶睁开眼,对上林染的眼眸,却别她慌乱的偏头擦过,“楚涵云一日不醒,撑的最辛苦的人都是阿乔”
林染一边把被子拉扯的熨帖,一边绷着眼盯着白色的被子,“他醒不醒跟我没有关系,我不是医生”
瞪着瞪着,纯白的颜色刺伤了眼睛,像是行走在一片空旷的雪原中,眼睛模糊的看不清了
她这样一个空心人,混混沌沌的生活这些年,已经不容易了,还要回到楚涵云的生活里
那种煎熬,她是否还可以重新来过一次
如果她的爱都是在负罪的基础上产生,那她令可远离这些罪恶。
她不是清冷的毫不在乎,而是在乎的失去了资格。
林染吸着气,光是想一想,就感觉到心脏压抑的不像自己的了。
那种衰竭和终止,如影随形。
她看着沈轶,他似乎搬出了一个让她无法抗拒的理由,一个无法拒绝的人。
阿乔
她是觉察到什么,所以才会对她冷淡吗
晶莹的泪水,颗颗落在沈轶的被子上,落泪城珠
她知道楚涵云已经在办理离婚了。
可是,夏婉茹那种已经修炼成人间鬼魅的人物,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楚乔又会无辜承受多少父辈恩怨带来的仇恨
在江城的时候,她每天每日想的都是怎样回到g城,化解当年的恩怨;
可是真回到g城了,心却隔着千山万水般迟疑着不敢跨越。
明明,那个人,或许就离他们几层之隔
她看到沈轶颓然的样子,心里更是愧疚的无以复加。
他现在对她好,有朝一日是否会指着鼻子骂她误他一生
原来愧疚,真的可以让一个人生不如死。
沈轶已经感觉的林染的心事重重。
在他的分析里,她现在的身份是江城景家的当家夫人,不说当年或许有什么难以言说的真相,就算楚家这边的问题理清了,她又怎么跟景宴之那边交代
在一起生活十几年的人,即使没有爱情,也或许早已演化成亲情了吧
恐怕同样难以割舍
更何况,无力抛弃的,还有她现在这个世人瞩目的身份
“你考虑一下吧,怎样做,算是对阿乔最好的补偿”
沈轶茫然不知道自己的提议是否正确了。
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希望林染陪着自己,如今,真的实现了,他却好像一直在把她往外推。
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人,未来都是一片黑暗,偷来的人生,也不过徒有一具空虚的身体。
五月的g城,阳光恣意而烂漫。
慈心医院的花园楼台,都是热情而灿烂的光线挥洒。
沈御接过楚乔的开工报告,直说回去开会后给她答复。
顾西陆发现,沈御现在斗倒楚家的士气,明显比初时消减了不少。
不过,已经洒下这么大一张天罗地网,他也没有完全收起来,又怎么知道他是否真的放弃
一切的决定,不过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话却是对楚乔说的,“不用担心,撇开你们兄妹情谊不说,楚家的那些东西,都是空口无凭,这两天自然就会淡了下去。
你们的资质手续齐全,阿御那里也不过要走下形式给下面一个交代”
沈御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刚要开口的话在面对楚乔殷切的目光时,便成了,“你老公说的对,天天跟在他身边,怎么还没有学会淡定处事
你这个样子,摆明让夏家那对母女不把你放在眼里。”
“”
楚乔有一种感觉,沈御所指的,难道是今天她刚到楚氏的那一幕
只是,千里之外的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有些疑虑的眼光在沈御和顾西陆身上观察了一下,偏偏,两个人的情绪都淡然的没有任何波动。
傍晚时分,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的顾邵琛,并没有当即开车回家,而是一个人坐了手术专用电梯下来之后,没有出来,又直接摁了顶楼手术室。
电梯在顶楼停下,他从里面走出来,眼睛敏锐的一扫周围的环境,然后打开手术室旁边的房间走了进去。
这边的手术室是备用室,通常都比较清静。
谁又知道旁边的房间原来并不是办公室,而是一间改装修的高档病房
楚涵云坐在轮椅上,双手扶着扶手,眼圈干干的
由于刚刚醒过来,脑部的淤血还没有消散,顾邵琛勒令他隔绝外界的一切消息干扰,静心疗养。
他原本是不同意的,顾邵琛把他的想法说出来之后,他突然反对不出来。
事实上,他确实不能过度用脑,否则,就会产生一阵阵晕眩的感觉。
就好像现在,因为刚刚经历过一场晕眩,人有些疲乏,神思也有些恍惚
“她人呢”
楚涵云答应安安静静的等在这里的一个交换条件,是因为顾邵琛答应,会把林染带过来看他。
可直到等到现在,他也没有等来她的消息。
看着顾邵琛孑然一身出现在病房,他的眼底漫过失望和痛苦。
他心里隐隐有一个念头,却不敢深入去想,他怕自己查证到的东西,是他无法承受的。
不管是十几年前,还是十几年后,林染对沈轶的感情,都是固执到让人发疯
可是,她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种牵挂和自我,明明让他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在意。
难道仅仅是因为楚老爷子的嘱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