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邵琛却说身体机能还不错,孩子也算健康,如果不出状况,再过两个星期,就可以提前剖腹,跟脑补手术同时进行。
顾西陆刚调整好干洗头的座椅,手指从她的头发穿过,忽然感觉楚乔的眉头蹙了一下,眼肚儿动了动。
他呆呆的愣了下来
“阿乔”
并没有等待太久,楚乔的眉头又蹙了起来,越拧越深,似乎正在忍受某种不舒服。
盖着薄薄空调被的肚子上,明显有一阵激烈的动静。
隔着被子,都能看到宝宝活动鼓起的大包,还不断的变换位置
“阿乔不舒服吗”
顾西陆心都揪了起来,之前也能看到宝宝的活动,却没有哪个什么像现在这么剧烈。
“唔”
一声轻微的发音,惊的顾西陆回过神,赶紧摁了急救铃。
“西贝,看着你嫂子,我去喊人”
似乎这样都嫌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他拔脚跑到走廊里大喊,“医生,医生”
“真是两个急性子的小家伙,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了”
顾邵琛这样跟家里交代的时候,眼里都是安慰的笑意,却在一转身,跟着楚乔进手术室的时候,整张脸都是肃穆冷静的神色。
这个时候突然发生宫缩,明显有些异常,情况乐观不起来。
顾西陆感觉自己若再多经历一次这种惨绝人寰的等待,会马上倒地不起。
一个多小时之后,孩子已经从手术室抱了出来,他感觉胸口依然压着一股要命的沉重
“孩子状况很好,不过因为日子还有些早,要放烤箱观察一段时间,你们可以先去看看宝宝”
妇科大夫知道这是院长的家人,为他们感叹的同时,格外好心的提心了他们一句
“谢谢我不去,我要在这里陪着阿乔。我想她知道,不管什么事,我一直都在她身边”
顾西陆眼睛盯着手术灯提示,喃喃自语。
白白嫩嫩,干净的像两团一样的顾家俩宝,从出生的这一刻,就被粑粑冷落了
往后近十年的成长过程中,一直如此。
哪怕他们是顾家和楚家所有人心目中排在第一位人见人爱的大宝贝,在粑粑眼里,永远都要让一位
后来的后来,顾家巾帼不让须眉的顾家小公主出世时,直接让了两位,排到了第三
这场手术,一直进行了十几个小时。
手术结束的时候,所有人欢呼雀跃,而一向以硬汉著称的顾西陆,则直接眼前一黑,晕倒在楚乔的手术床边
江月白站在楚和平的墓前。
没有上香,没有祭祀,有的,只是清冷的目光和隐忍的愤怒。
顾庭怀则感叹的站在她旁边不远的距离。
“其实,和平应该一早就后悔了。
那个时候经常见他躲着不回家,跟我们喝酒,以为他是躲着你,现在看来,他是因为愧疚,无法面对你。”
“他临走的前几天,还拜托我,以后一定要借着机会转告你,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没有跟沈瑶一刀两断之后,再来接受你。
如果他能早一点把心腾空,一定会给你留个最完整的位置”
“老顾”
江月白淡然出声,目光静静落在楚和平墓碑上刻着的他意气风发的照片。
思维似乎中断了一瞬,再次说话时,眸光显得空洞无光。
“涵云已经签了转让书,把名下所有财产都转给了沈轶,为什么
所有人都瞒着我,但是我知道,他跟沈轶的配型早就匹配上了。
如果不是沈轶不肯答应,如果不是阿乔出了这么大的事,
那个捐肾手术,早就进行了,对吗”
“”
顾挺怀望着冷静的异常的江月白,“他是怕你不同意。”
“可是,你们所有人都没有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欠了沈轶吗
欠的什么东西
要拿全部的身家性命来还
他现在,财产都不是他的了,还在拼命的经营楚氏,是为什么
如果是为了他儿子沈御,他可以直接把这些财产,都过到他的名下。
为什么要全部送给沈轶”
“弟妹”
顾庭怀不知道要怎么告诉江月白,这个在顾家已经不是秘密的秘密。
“涵云是你一手养大的孩子,他有多孝顺,你心里都清楚”
“涵云有多好我就有多恨”
江月白突然猩红了眼睛,扑倒楚和平的墓碑前,拼命的捶打他的墓碑,“你这个混蛋
你死得好,你早就该死了
上天已经让你枉活了这么久,都是浪费,是浪费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能这么对我”
“弟妹”
顾庭怀一个军人的力道,都几乎拦不住江月白的冲撞。
生怕她一头撞在墓碑上,他手脚慌乱的拦着她往后拉
“妈”
楚涵云一直躲在墓地江月白看不见的位置,这个时候终于冲过来,抱住她,“妈对不起”
江月白怒瞪着楚涵云,推搡的力道,都在楚涵云身上,“我不是你妈你妈是沈瑶
你是那个bt女人的亲生儿子
我怎么会瞎了眼睛养了你这么多年呐”
楚涵云也感觉自己像个罪人。
在儿女面前是,在林染面前是,在沈轶面前是。
在江月白面前,也是
他跪在江月白面前一声不吭,任由江月白扯着他的衣服发泄心中的愤怒。
“我把你教的这么好,我巴心巴肝的对你好,可是她沈瑶,是怎么对待我儿子的
她丧心病狂她天理不容
楚和平,你看到了吗你都看到了吗
这都是你造的孽,你死的好,死得好哇”
不一会儿,江月白就吼的声嘶力竭。
可是这种情形,连顾庭怀都红了眼眶,还能说些什么呢
沈轶的遭遇,他早就知道。
事已至此,除了叹一声天意弄人之外,只能尽力补救了
江月白哭得肝肠寸断,楚涵云也是涕泗横流。
“妈,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喊你妈了。
可是,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母亲。
我从来没想过,这一辈子还会开口叫其他人母亲
欠沈轶的,我还。
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让你劝劝沈轶,接受手术,不要那么固执。
您都说了,你是巴心巴肝的对我好,现在,我不能把肝还给你,却可以把肾还给他,我”
江月白身形一僵,眼睛一眨不眨的落在端跪在她面前的楚涵云身上,心里一酸,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半蹲下身体,脸上闪过痛苦,“涵云,为什么
为什么你你怎么就不是我的儿子怎么就会不是我的儿子
妈妈为了你,吃了多少苦,承受了多少委屈
妈妈为你做的,都是假的吗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楚涵云泣不成声。
最初的那些年,他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创业有多艰辛,他又怎么会忘记
这么多年的细心培养,嘘寒问暖,恩怨纠扯,怎么会是一个单纯血缘意义上的“母子”就能定义得了的
“我是您的儿子我也好希望自己是您的儿子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成为别人的母亲。
妈,对不起”
楚涵云跪着往前走了一步,抱着江月白的双腿,脸上闪过无奈和痛苦。
“弟妹”
顾庭怀扶着她,叹息一声,“涵云跟阿轶,同样是无辜的受害者。
事到如今,你能否听我一句
退一步海阔天空,从此你会多了个儿子;
反之,你没有得到阿轶的母子情,同时也失去了涵云的孝道
过往的恩怨,从此烟消云散,好不好”
江月白没有出声,搁在楚涵云肩膀上的手臂僵硬了许久,最终,紧紧的圈住了楚涵云,“起来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妈,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不,不是你。”江月白转身对着楚和平的墓碑,声音嘶哑干涩,“待我百年之后,终身不入楚氏墓,更不与楚和平合墓”
“弟妹”
“妈”
顾庭怀惊的不轻。
他现在才领悟,是否楚和平早就料定她令折不弯的个性,所以,提前交代他,百年之后,与他合墓的人,一定要是江月白
可如今
“谁稀罕这个位置,谁就去拿。
楚家对不起我,我也不稀罕这个位置。”
江月白惨白着脸色,眼皮都没有波动一下,平淡无奇的声音,听起来却是对楚和平最大的讽刺和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