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大典的比赛分为文赛和武赛两种,文赛比杂文诗赋、策论和经义,武赛则比的是长垛、骑射、步射、翘关和负重等项目。古往今来无论何种比赛,虽然名义上都是说比赛第二友谊第一,但是出于人性本能,每次都会不可避免在明里暗里的较劲。更何况是这种四国之间的比赛,一旦成绩太差,那直接表现出来的便是这个国家的文武水平太弱,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那这个国家岌岌可危矣。
而延平这话说得无疑是在质疑西楚的能力。
叶瑾虽然对大越和西楚这两个国家都没有归属感,但再怎么样她现在也披着西楚郡主的皮囊,自然不可能对延平这难听的话无动于衷,当下便抬起眼眸闲闲的看向她,“延平公主,我西楚的比赛成绩会如何,就不用你来瞎操心了。我看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贵国的文赛该如何过关吧。”
漠北民风彪悍,民众身体亦是强壮剽悍,在武赛上倒的确是有很大的优势,在历来的四国比赛中经常有显眼表现。但和这武赛成绩同样显眼的,还有他们的文赛成绩,不过在这上面纯粹是因为差得显眼罢了。每次到了文赛,漠北人总归是得好一阵头疼的,次次都得绞尽脑汁,只为不让别人看轻他们的文化能力。但饶是如此,漠北在其它三国人眼中也依旧基本上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代名词。若非他们的武力的确已经剽悍到了一定地步,在绞尽脑汁的卖力思考下文赛也还能勉勉强强过得去的话,漠北这个国家恐怕早就不存在了。
延平作为漠北公主,对这个自然也很是了解,并且在他们这次带领使臣团出发前,漠北皇帝还特意叮嘱过文赛一定要慎之又慎的对待,若成绩太差,那回国后他们这整个使臣团的人都肯定少不了要吃一顿苦头,哪怕她是漠北的公主也避免不了。
本来延平这一路上就在暗暗的为文赛而忧心,现在叶瑾这话简直就是在她伤口上洒了一大把的盐,延平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厉声喝道:“灵芸郡主,你这是在质疑我漠北的文赛能力吗”
她这话里带上了不少的怒意,整个人也在霎时间便释放出了身为皇室公主的威压,看上去很有几分气势。在这样的气势逼迫下,旁边负责随身伺候她的宫女身体已经有些不自觉的颤抖,眼观鼻鼻观心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然而,叶瑾却连表情都未有丝毫变化,依旧清清冷冷的淡漠至极。这副模样,让延平看得心头怒火燃烧得越来越烈,然而让她更火冒三丈的事情还在后头。
只见叶瑾悠悠然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和她直直的对视着,身上气势竟是丝毫不输于她。叶瑾嘴角先是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这才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延平公主你又何必这么大的反应。你这样,反而很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呢。”
延平被狠狠的戳中心思,顿时就恼羞成怒,“灵芸郡主,你嘴巴放干净点说谁欲盖弥彰呢”
“说你啊。”她身边的宫女被她这怒火给吓得瑟瑟发抖,叶瑾可不怕。反正撕不撕破脸,这些漠北人都已经在针对她这个西楚使臣了,既然这样,她又何必委屈自己去粉饰太平,还不如依照本心做事来得身心舒畅。
延平显然没料到她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承认,竟是被噎住了一瞬,然后就更为愤怒了,怒斥道:“叶瑾,你好大的胆子”
因着那惊艳的容貌和尊贵的身份,延平打小时候起就一直是众星捧月的,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这样说话,冷不丁的被叶瑾这么一说,竟是被气得脸上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明知道延平此时正在气头上,叶瑾却是漫不经心的扫视了她一眼,随后淡淡的出声道,“延平公主,这么点小事可不值得动怒,你还是学会多控制点自己的情绪为好。否则,后面文赛举行时,可有得你生气动怒的了。”她知道文赛现在就是延平他们这些漠北人的痛点,当即便毫不犹豫的再次往这上面狠狠的踩了一脚。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平平淡淡的,可这话里的内容却差点没把延平给气疯,心头连日来的担忧和被刺激的恼怒全部交杂在一起,拧成了一股不可抑制的熊熊怒意。延平也顾不上这还是在大庭广众下了,猛地就伸出手往叶瑾脸上打去
延平虽然没有什么武功,但身为漠北人,她有着与生俱来的优势,再加上她这巴掌挥得又快又急,这一耳光的力气绝对不容小觑。但可惜叶瑾却从来都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子,在发现她的手一有举起来打人的趋势时,脚下立即一个腾挪,先一步的避开了来。
叶瑾没有半点事,反倒是延平因着倾注了太大的力气在这一巴掌上,且正好扑了个空,让她整个人不禁惯性的往前面打了一个趔趄,若没有旁边的宫女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她今天还非得在地上摔个狗啃泥不成。
先前延平的怒喝声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正好将这一幕纳入眼底。即便延平生得再美貌,这般猝不及防的打了个趔趄,那模样也绝对是好不到哪去的,顿时让在旁围观看热闹的女眷们不禁无声的嗤笑起来,看向延平的目光也带上了两分玩味之意。漠北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话还说得真是一点也不假,好好的一个公主居然在这种人数众多的场合下失了仪态。
延平好不容易扶着宫女的手站稳,一抬头就看见周围这些人眼里的玩味笑意,顿时更觉羞愤。延平终究是还没到蠢到完全没脑子的地步,羞愤了两息后就立即明白了刚才叶瑾分明是在刻意激怒她,好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想通了这一点,延平立即猛地侧过身狠狠的盯着叶瑾,脸上的表情愤恨得像是随时要扑上去将其撕碎。
见她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叶瑾微微的扬了扬眉梢,看来这延平公主似乎比她想象中要聪明一些。不过,也仅仅是一点点罢了。
“延平公主,这再美的美人呢,动起怒来也是不好看的。”叶瑾慢条斯理的朝延平走近了两步,在她身旁好心的轻声提醒道,“歇歇吧。”
“你”延平简直要被她气炸了,但仅存的理智却告诉她的确是不能再这样冲动下去了,不然就真把脸全都给丢光了但就这样放过叶瑾,她又是万分的不甘心
叶瑾好整以暇的注视着她,端看她能不能咽得下这口气。就在这时,旁边却突然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呀,延平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这道声音响起得突兀,叶瑾和延平都转头循声看了过去。这一看,叶瑾嘴角就不禁浮现出了丝冷意,来人正是有一阵子没见了的惜月。
当初惜月在观宁寺抽中了签王,招来了大批的嫉妒者,本来她若是真的是命格贵不可言那还好说,众人多少看在她日后大有前途的份上会对她以礼相待,甚至巴结。然而随后她却又被质疑是在万签筒上做了手脚才抽中的签王,这一下可就让那些贵族女眷找着讥讽的缺口了,一个个的很是幸灾乐祸,大肆和其他的闺中密友们传播这个消息,讽刺她异想天开,一时间竟是让她成了凌安城贵族圈里的笑谈。那些流言蜚语说得很是难听,惜月实在忍受不了了,便干脆装病在府中窝藏了好一段日子,直到今日才不得不在这大型祭典上现身。
可没想到她这一现身,就迫不及待的管起闲事来了。
旁观的人在见着惜月出现的那一刻,脸上也纷纷流露出看好戏的意味来。这灵芸郡主貌似和惜月也不和吧,现在这三人凑到一起去了,这可就有得热闹看了。
惜月在家休养生息了一阵,还是有些收获的,至少已经能做到对周围这些玩味的目光视而不见。她抬头挺胸,端庄优雅的往这边走来,最后在延平身边停下脚步,温温柔柔的关切道,“延平公主,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