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桓和老僧继续坐回原位,室内恢复了寂静清幽。
“大师您看,可有什么缓解我病症的法子”
法弘上人忽然又垂眉念了句佛号,低低道:“施主,这里有一位有缘人,也许您见过之后,一切烦恼自然烟消云散了。”
晁桓显然很好奇,“是什么人,竟然”
话音未落,有个人影忽然从大殿帘帐后闪身而出,二话不说撩衣襟直接跪倒在地,声音里压抑着激动,微微颤抖:“儿臣见过父皇”
法弘上人面色如常,又低声念了句佛号,仿佛是为了缓解气氛。
“烈儿”晁桓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衣衫粗劣的晁怀烈,与记忆中那个神采奕奕的皇子截然不同,那染满风霜的模样令他心头一阵剧痛。
也许是人老了,遇到骨肉亲情,再狠厉多疑的心也会一瞬间变得柔软。
这个儿子,是他多年以来的骄傲。六艺无一不通,有雄才大略,为人谨慎知礼,对他也恭敬孝顺,如果不出意外,他会一直在他的荫庇下,直到他有朝一日苍云国最高的那个位子迟早是他的。
皇甫氏的案子是他多年来最为痛心疾首的一件事,最痛心不过是牵扯了这个让他骄傲的儿子。
肖焱交上来的密报里,谋反一事他也有份。然而,彼时的晁桓望着阴沉晦暗的寂寂宫廷,又看了看御案前墨色凝重的密报,最终仍是没忍心下狠手,将太子贬为庶人。
他苦笑,自己确确实实是老了,不忍再造杀孽。
晁怀烈低头,咬牙道:“是儿臣,儿臣不孝,未能尽早来面见父皇。”
晁桓定定注视晁怀烈,心情再一刹那激动后恢复了淡漠平静,“皇甫家的事,我已经不追究你了。那么,你精心筹谋来此见我,是何用意”
淡淡瞥了法弘上人一眼。
这显然是晁怀烈与人策划,提前和清风寺打过招呼的。
额角有冷汗渗了出来,晁怀烈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大声道:“儿臣斗胆,请父皇在此召集朝中重臣,儿臣有重要事情向您和众臣禀报”
他深深跪伏在地,伟岸的身影落在对面的国君眼里。
忽然觉得,这个儿子,那么像年轻时的自己。
即便是跪伏的姿态,亦是不卑不亢的,不带有一丝的谄媚讨好,也没有过多的傲气凌人,不做作,不迁就,不讨好。
袅袅烟气中,茶香氤氲。
“好,朕给你一次机会,”他点点头,走过去打开门,对外面的贴身护卫淡淡道:“宣朕口头谕旨,命二品及以上臣子都到这里,就说有重要事情商议。”
晁怀烈心中一喜,“谢父皇”
那护卫接了令匆匆离去。
一旁某个角落里始终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人闻听此言面色一变,立即向着佛寺外方向匆匆而去。
转到一长廊拐角处,肩头忽然被人用扇子轻轻敲了敲,有人在他耳边微笑道:“小兄弟神色这么慌张,这是要哪里去”
那人笑嘻嘻闪到他身前。是个容貌清秀的公子哥,大冷天的手里还握着把折扇。
他不耐烦道:“关你什么事闪开”
后颈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指轻轻一点,随即他脑中昏沉,向后倒去。
最后一刻意识里,听到身后有个醇酒般的男子声音含笑响起:“这面皮,扒了做人皮面具倒是不错。”
然后他便彻底昏过去了。被吓昏的。
前面扇着扇子的叶爻叹了口气,撇嘴道:“他都已经被你点倒了,你还何必这么吓唬他”
顾西陌端详着那张平板面孔,眼神轻飘飘掠过来,淡淡道:“我没吓唬他,”唇角笑容凉凉的,“能负责给肖焱通消息的人,必然是肖焱极为看重和信任的人。”
叶爻突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凉:“你不会真的”
面前男子俯下身,细细打量着倒下去的人,忽然微微厌恶一皱眉,摇摇头,叹道:“可惜这张好面孔了,就是脸上油脂太多了,我怕脏了我的手。”
叶爻:“呃”
她忽然想弱弱的问若非如此你是不是就已经扒了人家面皮了,早就见识过你心狠手辣一面了
不远处一行人步履匆匆正往苍云国君所在佛堂而去。
顾西陌笑吟吟拉过叶爻,“走,我们过去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