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气湿润清新,偶尔几只鸥鹭三三两两落在尚且湿润挂着水珠的草叶间,扑棱着翅膀,抖落羽毛上的雨水。
天色犹有几分灰蒙蒙的,从小村庄回来的一路上,燕洛廷和叶爻一人一骑,飞速向北方赶路。
在叶爻只身前往南疆的这段时间里,一向潮流暗涌的帝京再次发生了变故。
起因是四月初五那天夜里,作为皇家密使的千机卫向御前呈上一封密折。
据那夜当值的太监说,当晚皇帝看完后勃然大怒,一夜未眠,竟然将呈上折子的人狠狠斥责了一顿,指令“重新彻查”,并将之轰出了殿外。
而后又过了半个月,千机卫众人商议过后,无奈地呈上了第二封密折。
这次皇帝看过后默然了良久,在殿内坐了一夜,第二日早朝,朝臣们震惊地发现皇帝两鬓边竟多了数缕白发,那形容宛如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而与此同时,不知是何人发起,民间大街小巷开始有人隐秘地散布流言,流言自帝京始,而后扩散至各县各州,散播速度之广堪比瘟疫,自各个重要地区呈网状传播。
而流言的内容,堪称惊世骇俗,竟说当朝东宫太子并非当今圣上亲生骨肉,而是有奸人作祟将当年谋反不成、畏罪自刎的前太子遗孤掉包而成。
也就是说,当今太子乃当年罪臣之子。
此流言一出,非但民间惊骇,朝野更是震动万分,乍一听内容,众臣子原以为十分荒唐,定时居心叵测者欲毁坏朝纲。
然而此时不知何处流传出千机卫的小道消息。于是朝中有人揣测,前几日千机卫呈上的密折,圣上反应如此之大,莫非此流言便是密折内容外泄
一时间人心惶惶,与东宫关联大者更是如坐针毡,私下里试图找出流言传播者,却毫无头绪,而千机卫对调查内容素来守口如瓶,更是无从下手。
华云山庄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偏偏此等关键时刻叶爻外出不在,燕洛廷派人出门寻找的时候恰好遇到得知了叶爻的下落,于是急速赶来接她回京。
叶爻望着暗沉沉的天色,天际云层淡薄,拂过眉骨的风尚有几分雨后的冷意。
忍不住回头朝着村庄入口的方向看了看。
她与这个宁静的所在缘分如此短暂,甚至超出了自己的预想,在恢复视力的第一时刻,便在燕洛廷的要求下即可离开了这里。
十余天来一切温暖的、安详的美好回忆都随着眼前景色飞快淡化在自己的视野里。
“五月初五,是当今圣上五十大寿,我们一起去吧。”燕洛廷缓缓牵着马,走在华云山庄的入口小径上。
两侧枝叶繁密,灰蒙蒙的天空下越发绿的深邃。
身侧叶爻皱了皱眉,平静道:“最近事情太多,你代我去便是。”
“哦,忘了告诉你,苍云国君最近喜得贵子,孩子刚过满月,如今两国关系甚好,便打算在皇上五十大寿那天携苍云国皇后和小皇子到帝京参加宫宴,”他微笑说着,“难得的喜庆日子,不打算去看一眼吗”
叶爻眼眸瞬间燃起浓郁的喜色,忍不住笑问:“什么时候的事他们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唔,这两只,动作太快了些。
五月初五。
阳光洒满景炎国大门前铺得平整光滑的宫砖,反射出镜面般的明亮光滑,四周早已屏退了闲杂宫人和百姓,负责迎接的礼部侍郎带领众官员远远地站立等候。
苍云帝君和帝后的仪仗浩浩荡荡自远处行来,停在景炎国宫门口,众人上前一步,便见那装饰奢华贵气的马车上年轻的苍云国君和皇后各自由宫人扶下。
帝后身侧的贴身宫女臂弯里犹自抱着出生足月的小皇子。
叶爻远远站在宫门内,看着他们在众人接待下踏上重重台阶走近,已为人母的上官灵梳着端庄高雅的贵妃髻,在晁怀烈的陪伴下含笑向她走来。
晁怀烈倒是看不出太大变化,只是气质更加沉稳威严,但看到叶爻的一瞬,眼底的惊喜温暖瞬间让叶爻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叶爻以点头微笑示意。
一别三年,故人重逢,彼此都有变化,无需过多言语,一个微笑的眼神便足以显示自己安好。
只是,看着他们的模样,心头忽然涌上说不出的羡慕。
羡慕他们彼此并未有过多纠缠便顺利地手挽手走到一起,羡慕褪去稚嫩的他们如今那般的相敬如宾,还羡慕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幼小生灵。
“你看,这孩子笑起来还有酒窝呢。”
宫宴还未开始,上官灵坐在位子上抱着孩子给叶爻看,笑得满心欢喜。
明黄锦缎的襁褓内,才足月的小小婴孩安静地眨着眼睛,一双乌黑的眼眸清凉湿润,静静地注视着一直盯着他看得叶爻。
她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揉了揉小家伙柔嫩的脸颊,笑道:“这酒窝倒是挺像他妈妈的。”
上官灵嘻嘻一笑:“那是,本宫的儿子,当然要继承本宫的优点,至于他爹,本宫还真不知道能有什么优点给他。”
说着翻了身边某人一个大大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