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兵丁被徐兴吓了一跳,纷纷向他这边看来,再不敢说什么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一名老兵垂泪道:“唉,俺本来在乡里准备秋收的,好端端被县里抓来当兵了。这一下去了战场,就怕是死了也没人替收尸哪”
有人劝道:“郑老哥,你别难过,这次被征去的都不是些穷苦百姓吗兴许咱们幸运,过得几年就又能回来了呢。”一个穿着较新的兵丁接道:“就是就是,你们平时不都说吴屯长为人正直厚道吗,这回可是他带领咱们去渔洋啊,怎么不求求他别去哼。”
徐兴听出这话有些酸气,眼光向这人一扫,见这汉子面目黝黑,一双细长的眼睛,嘴唇肥厚,像是在哪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兵丁们吃完了面,又说了一会儿话,起身陆陆续续走出店门。徐兴见到那厚唇汉子的身形,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人名,脱口叫道:“庄四哥”向前紧走两步,又道:“庄四哥,是你吗”
厚唇汉子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徐兴几眼,奇道:“咦,这位小兄弟认得我么”徐兴急道:“嗨,是我呀,我是徐兴,吴广是我哥哥,咱们小时候都是小吴庄的,老在一起玩呀。”
这厚唇汉子正是吴广小时候的玩伴庄贾。他那年和吴广在家乡杀了财主周八缸,事后怕坐牢,连夜逃出了小吴庄。两人当时暂被当地的大善人宁隐公收留,临出逃时,宁隐公王玉给了后脚走的庄贾一袋金银,叫他在路上和吴广千万小心。
哪知庄贾一向有赌钱的毛病,为人心眼又小。他受不了逃亡的辛苦,心中渐渐觉得是吴广让自己无家可归的,便没有把宁隐公赠银的事告诉吴广。他自己偷偷吃了好几顿美食,又买了一身棉大衣,跟吴广却说是自己捡的。剩下一些银子,都让他在逃亡路上的黑赌坊里输光了。
老实的吴广一直被蒙在鼓里,一直从王集村逃到安徽的阜阳。一路上缺衣少粮,八尺高的汉子硬是磨的皮包骨头。
两人在阜阳站稳脚跟,又在一个富户家里做起长工来。吴广咬牙干了三天,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天气渐冷,主人家看他可怜,又送给他一套衣衫。这长工两人一直做了多半年,赶上了朝廷来当地征兵。教头见他俩身强体健,强行征入队伍。当了两个月兵后,吴广因表现良好,人缘渐广,被推举为当地驻兵屯的屯长。
前一阵子,秦国沿边塞渔洋一带被外族不断搔扰,又加上守疆战士稀缺,朝廷便下令全国各地加大力度征集士兵。可去守疆的士兵大都背景离乡,生死难料,谁也不愿意去,青壮年都找地方躲了起来。各地官府为了交差,无奈之下,只好把好多在田里耕种的老年或少年强行抓到兵营之中充数,然后再由兵部向各地各派两名朝廷直隶官员,把这些人督促押送至目的地。庄贾今早被这两个朝监派遣,去通知分驻在阜阳各地的兵将傍晚前在驻兵屯汇合,准备明天出发。哪知回来的路上竟在这个小酒店里叫徐兴给碰上了。
他这时也认出了徐兴,一拍大腿,上前激动地拉住徐兴的手,问道:“兄弟呀,你怎么长这么高了,还穿的像个公子爷,你发财了吗”
徐兴见他开口便提钱财身份,甚感不悦。但随即想到哥哥吴广可能就在附近,又不由地激动异常,拉着庄贾的衣袖,颤声问道:“庄四哥,那我哥也跟你在一起了”
庄贾道:“是啊,他他便在前面的驻兵屯里,你跟我去就可寻着他了,人家现在可是屯长哪。”说这话时,脸上实无半点欢愉之意。徐兴也没注意,跟着他们出了酒店,只见天空中细雨纷纷,雾笼大地,道路一行人一路向南,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已是正午,天上落下的雨滴越来越大,队伍前面忽然有人道:“到了,营门还没关,咱们快进去,还来得及。”徐兴跳出队伍向前一看,不远处一块方圆足有二里的空地上平起了一座大寨,寨门的木匾上漆着三个红字:驻兵屯。大寨周围有好多破烂的民房,里面无人,想是不久前为搭这座大寨被迫迁走的。
徐兴见此情形,心中老大失落,暗道:“哥哥在我幼时也是对秦兵憎恶已极,而且一度还被官兵捉拿,怎地如今却来这鬼地方当了个什么劳甚子屯长,真叫人扫兴。”他想到如今哥哥和自己想象中的有如此大的偏差,不禁眉头皱起。可转念又想:“不如我先混进寨里查看一番,说不定能遇见赵进。要说硬碰硬我未必能胜他,可趁其不备拿住他死穴或要害,逼他说出花涟的下落也就是了。到时我再找到哥哥,劝他放弃屯长之职,我们三个一起逃离此地。”想到此处,心中澎湃万分,虽然隐隐觉得偷袭赵进的法子不太光明,可又觉得对付这个大奸大恶之人本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