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被赵进踢中小腹,跪跌在一旁,一时间只感腹中如刀绞般疼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了下来。眼见赵进又举起鱼遗剑,再一剑刺下靳在地必死无疑。她瞥眼间见旁边灶台上放着一个陶罐,便强忍痛楚挣扎起身,抱起它向赵进头上抛去。
赵进原可将靳在地一剑扎死,可他要是先杀人的话,头部不免会受陶罐撞击。这人一向自高身份,自不肯受这一撞。只见他侧身斜让,一拳击在陶罐之上,陶罐“嘭”地一声碎成无数片,里面的药汁尽数都洒在了他头脸之上。
原来这药罐里装的,正是雪雁让方七顺和钱四甲用千彩蜈蚣熬制的药引。自从钱方二人逃走之后,这药罐便一直搁在这里,无人问津。
赵进不知是什么东西洒在自己身上,瞬间只觉得头脸和其他露肉的地方刺痛难当。右眼被药水扎得如火烧一样,已经睁不开,忍不住“啊”一声惨叫,将鱼遗剑抛在地下。
与此同时,徐兴感觉胸中已是憋闷至极,忽然间觉着自己会有一股气息直奔颈椎末端的长强穴去。这相距不远,但分别属于任脉和督脉。这两脉的内息在常人体内绝不相通。可徐兴内力既强,又长时间被赵进踩住喉头,一时间无法换气,体内那股强大的真气四处乱撞,竟在片刻间冲破了任督二脉。
这二脉既通,一股比刚才强劲数倍的内息在徐兴体内急走,沿着中枢,至阳,灵台,身柱,风府等穴一路狂奔。他只感觉体内每寸毛孔都被打开,浑身充满了不可名状的力量,就连被封的穴道也被这股真气冲破了。
穴道一解,徐兴双臂一圈将赵进双腿抱住,用力一掀,赵进心神不稳,当即被掀倒在地。他此刻浑身麻痒,知道溅到自己身上的汤液含有剧毒,又见徐兴不知怎么能够动动弹自如,更不敢恋战,跳起身拔腿就跑。跑过雪雁身边时,凝力反手一掌打在她后心之上。
雪雁之前就被赵进一脚踢成重伤,此时背心又受他大力一击,登时扑倒在地。徐兴大叫一声:“雪雁”他刚才在地下动弹不得,见雪雁为救自己被赵进打得半死,真是气苦难言,热泪盈眶。此时眼看赵进跑出院子,大吼一声拔腿就追。
他此时的功力已今非昔比,加上心情激动,体内真气奔流,瞬间已追到赵进身后。赵进听得身后有人气喘如牛,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右手反挥便是绝招“爆气拳”。徐兴也不闪避,大叫一声:“赵贼,还雪雁命来”一拳迎上,正打在赵进拳头之上。
只听赵进“啊”一声惨叫,右手指骨往上“咔咔”一串脆响,直碎至小臂。这下他痛上加痛,再不敢停步,拖着废手拼了命一般向西奔逃。
徐兴这一拳使得力气过于大,自己也“噗通”一下前扑在地。一转头瞥见前面路边有二个熟悉的人影,定睛一看,却是宁隐公王玉和王平秦。忍不住大叫道:“王老伯,抓住前面那恶贼,他便是杀害王二哥的凶手”王平秦前不久已将弟弟被秦将赵进杀害之事和父亲说了,父子俩发誓要找到凶手为王平高报仇。此时听徐兴一喊,都是“啊呀”一声叫唤,跟在赵进后头一路向西面的花女山跑去。
徐兴也不知道王氏父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他心中只记挂着雪雁,爬起身又往回跑,等到了院门口,只见鸳鸯,花涟还有果果已经回到院中,都围在雪雁身边。
鸳鸯正搂着雪雁失声痛哭,见徐兴回来,忙叫他过来。徐兴跑到雪雁身边,跪倒在地,将她从鸳鸯怀中接过。只见雪雁此时脸色蜡白,气若游丝。她睁开双眼,见心上人将自己揽在怀中,轻轻一笑,轻声道:“徐兴哥,你没没受伤吧”徐兴早已是泣不成声,哭道:“没有。雪儿,你要坚持住啊,我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呢。”
雪雁见心上人满是泥土的脸上泪水横流,想为他擦一擦,可是手举到一半,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了。徐兴将她的手握住,贴在自己的脸上。雪雁道:“徐兴哥,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说到这呼呼直喘粗气。
徐兴见她眼神游离,忙用手掌抵住她后心,将自己的真气源源不断地送过去。
雪雁精神微微一振,挣扎道:“徐兴哥,我跟你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光。你你在咸阳时曾说过真心喜欢我,不是骗骗我吧”
徐兴泣道:“我最喜欢你了,雪儿,我最舍不得你了。我我好后悔在咸阳城外和你分开,你坚持住呀,求求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呜呜”他边说边流泪,再也无法说下去,俯身在雪雁额头上深深一吻。
雪雁脸色苍白,神情却幸福已极,缓缓道:“吴徐兴哥,我还这么叫你,你爱听么”徐兴点点头。雪雁又道:“徐兴哥,我我好开心呀,可惜可惜蘑菇撒了一地,都叫那个坏家伙踩烂了,不能给你给你做肉汤喝了。”
徐兴只是流泪,心道:“蘑菇烂了可以再采,肉汤今天喝不成明天喝,可你要是没了,叫我去哪里再找呢”他越想越悲,热泪不停,看着怀中人的脸模糊成一片。
雪雁接着道:“徐兴哥,你还记得记得咱们初识的那几日,你在市镇上给我买的那朵翡翠头花么”徐兴道:“记得,我忘不了的。”雪雁道:“唉,可惜我那时和和你吵架把它扔扔掉啦。”语气懊丧不已。
徐兴道:“我捡起来啦,一直带着哪。”说着从怀中取出那朵翡翠头花,给她别在头发上。雪雁见心上人并不嫌弃那时任性的自己,心中甚慰,问道:“好好看么”徐兴强忍悲痛,轻笑道:“你最好看啦。”
雪雁自从回到花祖乡来,嘴上虽不说,但梦中都想着和徐兴能有再携手的那一刻。今日虽遭不测,但有徐兴深情款款的抱着自己,也算如愿以偿了。她开心至极,背心中掌处也不觉得那么疼了。还想说话,却猛然间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忙叫道:“徐兴哥哥,你在哪里”
徐兴见雪雁双目黯然无神,忙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内力急输,道:“雪儿,我在这呢,别怕。”雪雁长舒了一口气,安静了不少,又缓缓道:“徐兴哥,我好开心,我我要去见见我爹我娘了。你瞧,他们在在向我招手呢。”徐兴听到这里,猛地想起父亲去世前也是这般模样,一颗心便似沉进了黑暗里。他颤声道:“雪儿你闭上眼睛,别去看他们。”同时把另一只手掌也贴在雪雁背上,内力源源不断送过去。
可是雪雁恍若不觉,道:“徐兴哥,你以后以后要好好对待花涟妹子。她肚子里有孩子,千万不能着凉,你们俩要好好的。”一旁的花涟早已是泣不成声,走过来将雪雁的手紧紧握住。雪雁又抓起徐兴的手,又叠在花涟手上,三个人三只手,在这一刻紧紧相握。
果果哭喊道:“姐姐,你不要死啊。我睡觉时,你还得给我讲故事呢,呜呜”雪雁摸了摸她的头,嘴角含笑,道:“傻孩子,姐姐要出远门了,不不能再给你说说故事啦。你以后和鸳鸯姨娘在一起,要要听她的话啊”
鸳鸯泣道:“傻妹子,你若是不在了,叫姐姐怎么活下去呀。”徐兴道:“雪雁,大家都需要你呀,你”可看看雪雁,只见她双目微闭,嘴角含笑,却不再吭声。徐兴大呼道:“雪儿,雪儿你醒醒”忙加紧给雪雁输了几股真气,却再也不见她有任何好转。
众人见雪雁已死,都是放声痛哭。只有徐兴一人抱着她的尸体,呆呆出神。过了半个时辰,众人泪水流尽,便欲将雪雁的尸身埋葬。可徐兴只是紧紧抱着她,任旁人如何劝说都不松手。他就这样一直呆呆坐着,从下午坐到晚间,又从晚间坐到黎明。中间鸳鸯和花涟轮番来劝过他好多次,可他说什么也不愿和雪雁的尸身分开半步。
转眼黎明已过,朝阳初升,阳光洒在了雪雁美丽绝伦的脸上。徐兴低头注视着雪雁,只见她嘴角仍是保持了浅浅的笑容,彷佛从没有离去过。禁不住低头吻了吻雪雁的嘴唇,发现她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