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这毛驴子,说实话还不爱听了是吧?
至清手杵着下巴思索一会儿,左手一锤右手,眼睛一转儿,从袖里掏出一颗拇指大的丹丸,随后手这么凭空一抓就出现了一支竹竿儿,不多时,至清就做好了钓毛驴儿的驴杆儿,钓在小驴儿眼前,期望着能激励这驴儿走快一些。
未果。
这驴儿可是傲气得很,压根儿没看那至清亲手炼制的大补丹。
至清无奈,这或许就是臭味相投吧。什么样儿的人找到什么样儿的驴儿。
见此至清也不再强求,叹气一声,收好这大补丹。照这行进速度,那看不看得到那漫天玉雨只能看运气了,可他至清的运气,向来不好。
行了七日,至清终于到了玉雨镇外。他翻身下驴,一拍这横眉小毛驴儿,在它脖子上挂了一个香囊,随即拍拍它的屁股,也没说道别,就向着玉雨镇走去了。
驴儿嫌弃地看了至清的背影一眼,然后嗅到了香囊中散发出的灵气香味,摇着尾巴向着附近的山去了。
小镇没有那城墙,也没那守卫的卫兵。来时无人知晓,走时也无人知晓,只是至清也不知道,在看完这玉雨之后他又要去哪里。
才一进到这小镇,至清就感觉到了并不弱的妖气。虽然这妖气已经算得上是极是收敛,但还是逃不过至清的法眼。这妖气隐隐有些熟悉,不过至清遇到的妖实在是太多了,难说今日就有那只大妖由此雅兴来这人间闹事消磨时间呢。
至清喜这人间烟火味喧嚣声,却也爱那山水幽静,不过今日他是被那驴儿给磨得整个人都很无甚精神,便想着找一艘画舫好好休憩一番,他可是真的饿了,据他所知,舟上渔家吃食或许比那酒楼粗糙,却才是人间至美。
心中算盘打得叮咚响,不过三五步路的功夫,至清便已经做好了打算。
至清寻了一艘能睡人的破舟,找了一渔翁,就这么泛舟去也。
到了湖上,喧嚣声渐渐远了,只有渔翁那撑船时划破水面的扑通声。
在这么静谧优美的地方,至清的倦意却是消失,他盘腿坐在船头,看着这舟一点点去到湖中央。
老人家,您也休息吧,我就是来游山玩水的,不赶那行程,也不缺您的工钱。
渔翁听此连忙摆手:东家客气了,我不累。那我给东家做点吃食可要得?老翁听了至清所言倒是停下了手,却是拿出了渔网想捕几条鱼上来给至清熬鱼汤。
至清倒是没应答,点头示意老翁随意。
目光转回水面。
这是一汪湖,不算大,也不算小,恰在玉雨镇附近,玉雨镇的人可算得上是依水而居。这湖平静极了,再远还有一座湖心山,从至清这里看去像个白玉螺似的。
老人家,这湖叫什么啊,那湖心山能去吗?
诶哟东家,那湖可是去不得,去不得。老者手抓着网住的一条鱼儿,手中快抓不住那鱼儿,一边对至清说着。
至清正想询问缘由,却话头儿一转:老人家,那鱼儿看着奇怪,放了吧。我食量不大,两口鱼汤就成。
老翁正要将鱼儿放进手边木桶,听到至清此言,还打算出口说些什么,却还是敛住话头,将鱼儿放回去了。
至清见鱼儿尾巴一摆游走了,装作没看到几尺外溅起的一点水波纹。
东家,那湖心岛可是去不得。那岛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虽说也不会为难您,但是老者但是了半晌却也道不出个因果来,一直在劝至清别去道上。
至清之前只是单纯好奇这小小湖心岛却似冬月里白首的高山,故而对那岛上景色有几分好奇,也没多想去一探究竟,但听老者这么一说,他这心怎么就痒痒的呢。
虽然至清没有继续询问下去,但老者撑船这几十载,又怎会看不出至清所想。他挂在眉梢处的几分趣意,可是半分没有想要掩饰的意思。
老翁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开口。
顺水而漂,这船行的慢极了,待到已有醇浓香味从散出,这小船也没有飘出去多远。
老翁给至清盛了满满一碗鱼肉鱼汤,至清却笑着将鱼肉都拨给了老人家,笑说什么年轻人血气方刚少吃两口无大碍,老人家倒是要吃好喝好,还真就只喝了几口鱼汤。老翁当他是瞧不起他粗鄙手艺,却也并无不满,靠水吃水,人家许只是吃不惯这鱼肉吧。
至清端着巴掌大的土陶碗,吹开与羊脂玉一个颜色的汤汁,吹散了汤中热气,缓缓喝上一口。
这一口汤入腹,几日来的一些倦意尽数散了,酒入喉,暖了身;汤入喉,暖了心。
没有太多调料,就几尾现捕现杀熬得鱼汤,却不必这那饕餮盛宴逊色几分。
一碗汤暖了肺腑,把至清对那岛的好奇又给勾了上来,挠得心里痒痒的。
此时天色渐晚,碎金一把洒进了湖里。这景色和名山截然不同,却各有各的意趣。至清看着这湖面正想着名山呢,那边忽而听见了鼓乐之声。
这鼓乐?至清转向西边,却见一艘画舫背对落日向着他这个方向而来。
画舫与破舟,彩盏与油灯,对立煞是鲜明。
忽闻琵琶声声奏,一弦击哀,一弦拨欢,怪异而又鲜明,恰如天外妖乐来。
至清的确是记不住人脸,可是记性却决算不上差。这乐他听过几次,正巧是那妖宴的奏乐,引导着有帖之妖进入华宴。
怪不得那岛去不得,那许是哪方妖王要举办宴会了吧。
既然是妖宴,大抵是不会欢迎他这等驱魔人的吧,至清想着,回头招呼老翁:老人家,天晚了,咱回吧。
老翁闻言自是起身撑篙。虽是水面平静,却不是很费力,明明无风,却似有顺风带着他们向前而去。
尊者,您别急着走哇,我们这边正打算开宴呢!
见至清的船跑得飞快,那画舫上有人扯着嗓子大喊道。
至清闻言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
请他这降魔尊者赴宴?莫不是赴的鸿门宴。他再厉害也只是个人,打不过妖宴上这么多人,不去。
见至清的船竟还跑得更快了,画舫上的人也急了,怕至清没听见,大声道:尊者!尊者!这话音才落,却又见那船漂得更快了,根本不是人力水力所及——明明白白的拒绝啊这是!
快到岸边,至清抬眸见那画舫还在跟着,眼皮一转,对老者说道:老人家,您等等,那画舫上似是有认识我的人。
老人回头望去,果见那画舫跟在他们后面,冲着他们来了。
至清叹气,今天就不该来游湖,这老人家以舟为家,他倒是想走就走,可他们想要拿捏一个靠水吃饭的老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至清站在船头,看着那一艘华丽画舫渐渐靠近他这破舟。
尊者可是耳背了?任我们怎么叫都叫不动呀!脆若银铃的笑音中带着几分恼意,还有几分熟悉。
至清看去,一个粉衣少女抱着琵琶正笑着看着他。至清认不出那是谁,却认出了这声音,还有那明媚笑意。
篱珠,怎么会是你?至清看去,篱珠站在众人中心,周围有几妖是手中有鼓有笛,正是为她伴乐。而此前一直在呼唤他的那人应该就是篱珠身边的一个少年,此时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俩人。
尊者赏脸赴宴吗?篱珠笑看至清。
至清垂眸轻笑。
篱珠所言,怎敢不应呢?
少年睁大双眼看着至清,至清摇头,足尖一点,错步便踏上画舫。
若是至清猜得不错,妖宴所在,因是湖心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