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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1 / 2)

人一走,穆倾容便再也无法支撑着颓然倒地,一身白衣蓦地在地上散开,宛如一朵寒风中失了生气的洁白残花,凄美又绝望。

第28章 赌约

天还未亮,耿易就跑到张彦鹤房间里,将还在睡梦中的祖师伯用力摇醒,张彦鹤被人扰了清梦,勃然大怒,随手甩出一把毒粉,耿易早已做好了准备,捂住口鼻,将头一偏躲了过去,张彦鹤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了是耿易,在心中哀叹一声,然后捂住双耳,一个劲的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耿易动了动嘴唇,声音很显然是哭哑了,道:我不问其他的,我只想问问,耿旭他是坏人么?张彦鹤从枕缝中露出一只眼来,瞧了瞧耿易,见他眼睛都哭肿了,心中不免一软,道:哭了一晚上?耿易轻轻点了点头,又问:他是不是坏人?张彦鹤扒拉了一下他乱糟糟的白发,软声道:你怎么会这么问?耿易垂着眸子,道:自打记事起,我就是由公子带着,比起那个连名字都是从别人嘴里才知道的生父,公子才更像是我的父亲,虽然他也就比我大了十三岁,但我心里,却是把他当父亲一样看的,我不相信他会滥杀无辜,所以我猜,耿旭是不是坏人,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公子才张彦鹤不动声色的沉默着,耿易歪了歪头,皱着眉,艰难的说道:可是耿家七十多口人,都是坏人么?张彦鹤叹了口气,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耿易带着浓浓的鼻音道:祖师伯,您就告诉我吧,好不好?张彦鹤又叹了口气,摸了摸耿易的头顶,柔声道:你家公子你别恨他,好么?耿易木然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张彦鹤叹气道:他这些年,心里过得很苦,若不是有你和善儿,他无论如何也坚持不到现在。顿了顿,又扶着耿易的肩膀,心疼道:他呀,真是个好后生,十年前连我都听说过他的美名,那样一个皎皎君子,身上却背了那么多条血债,你以为他承受得住么,他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所以当年才跳崖自尽耿易心里猛然一沉,心脏一抽抽的疼起来,他颤声道:什么张彦鹤继续道:阿禾在崖底找到他的时候,可怜那孩子身上没一块好的血肉,一身筋骨尽断,阿禾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将他救治得有了点人型,可那两年里,他有多少次要寻死,你可知道?两年后,阿禾因病去了,若不是有你和善儿,他定然不会苟活,小易,他真的太苦了,你就别再恨他了,好么?耿易不知什么时候,眼泪早已流了一脸,他恨穆倾容,更恨自己到了此刻,听到这些话时,还是止不住的为他心疼。耿易痛哭道:那我,是怎么来了药林谷的?张彦鹤叹了口气,闭着眼道:是阿禾那天路过耿家时,见你这个两三岁的小娃娃一个人在院子里哭,就把你带回来了,她当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家里没人了,就把你带回来了耿易何其聪明,尽管张彦鹤说得十分含蓄,他却依旧听出了那些话外之音,他的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一个人,在满院尸堆中,在遍地鲜血里,茫然无助的哭泣耿易缓缓起了身,木然的步出了屋子,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去。

耿封尘悄无声息的从拐角处现出身来,人还未进屋,张彦鹤便哀叫一声,道:你都听到了,就别再问了,走吧走吧。耿封尘的脚步蓦地一顿,屋里头的张彦鹤又道:走吧,该说的我都说完了。

炎炎烈日下,十四岁的少年在碧潭木屋前一动不动笔直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木门被打开,穆倾容看着来人,淡淡道:你来了。耿易突然鼻子一酸,眼眶里立刻蓄满了泪水,多少次他曾站在这里,静静等着穆倾容,穆倾容每回见了自己,都是这样淡然的语气,对自己说一声你来了。耿易努力忍着泪,不让自己哭出来,说话的声音十分嘶哑,公子,我想问问你,我自小长在药林谷,你却不收我为药林谷门徒,你教我武功医术,却不准我拜你为师,你一手将我带大,待我如亲,却从不肯我奉你为父。我就想问问你,这是为什么?穆倾容艰难的动了动嘴唇,却依旧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耿易接着道:我想了一个晚上,终于琢磨出些事来,是不是因为,没有这些关系,我耿易作为一个外人,更好向你寻仇?不是门徒,便不算不仁不义,不是徒弟,便不算欺师灭祖,不是父子,便不算大逆不道。耿易双目通红,眼泪终是没忍住,挂在他略显憔悴的脸上。穆倾容喉间动了动,轻轻道:耿易耿易似乎没听进,见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耿易望了望穆倾容,不由自主的无力向后退了几步,嘴角艰难的扯出一抹自嘲般的笑来,道:穆倾容,你真是用心良苦啊穆倾容早已心痛不已,只恨不得即刻死去,耿易定了定心神,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比试比试吧,借用你对柳絮的法子,三招定胜负。穆倾容缓缓开口道:输了如何?赢了如何?耿易道:谁输了,谁就此自尽。穆倾容定定的看着耿易,过了好半晌,才用尽全身力气轻轻点头,道:好。

耿易将腰间的佩剑随意往地上一扔,道:你武功还未恢复好,我不用剑,就这样与你比。穆倾容点点头,道:好。

耿易一出招便是带着些狠戾,朝穆倾容一掌打过来,穆倾容不躲不避,耿易心中一惊,硬生生收了力道,人也随之朝后踉跄了几步,耿易惊魂未定,道:你什么意思?穆倾容淡淡道:拿不拿剑,目标都是一样的。耿易没听明白,道:什么?穆倾容衣袖往后一翻,在耿易还未察觉时,已经近到人身前来,耿易一惊,极速往后退,穆倾容并未给他机会,修长的手指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冰凉的触感让耿易回过神来,耿易垂眸道:我输了。穆倾容放下手,淡声道:现下虽是比试,却关乎性命,自然不能与往日练武同日而语,要拼尽全力,直取要害才对。顿了顿,穆倾容又道:此前我只教你功夫,并未教你如何取人性命,所以这次不算。耿易愣了愣,穆倾容退开一些距离,道:再来!耿易还未回过神来,穆倾容已经带着劲风自耿易颈侧一掌砍了下来,耿易往后一躲,竟有些狼狈,穆倾容手指一曲,再次朝人咽喉出招,耿易这回留心了,轻轻一侧头,用同样的招式直取穆倾容咽喉,穆倾容往后稍稍移了几步,却未躲至安全距离,眼看着就要扼住他的喉咙,耿易不自觉的放缓了速度,让穆倾容有足够的时间躲避,穆倾容却不躲,反而迎了上去,耿易又是一惊,手中渐渐消了力道,穆倾容却将他手臂猛然一挥,耿易毫无防备地往后踉跄了好几步,穆倾容冷然道:优柔寡断!大忌!耿易脸上红了红,又重新凝聚内力,朝穆倾容咽喉处袭过去,就在这时,善儿嘴里衔着一支不知名的野花,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还冲二人招手道:师父!耿易!穆倾容微微侧过头去看,耿易曲着的手指已经扼上了穆倾容的颈项,耿易心里一惊,立刻撤回手,穆倾容回过头来,看着耿易淡淡道:我输了。善儿跑到穆倾容身边,习惯性的拉着穆倾容的衣袖晃了晃,略带惊讶道:呀,耿易你这么厉害啦?这次居然能赢了师父?耿易慌乱的摆摆手,急道:不算,这次不算!穆倾容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拉了善儿的手,转身就要走,耿易急了,一把用力拉住穆倾容,近乎哀求道:公子,这次不作数,我们重新再比一次穆倾容回过头来,看着耿易认真道:你已经十四岁了,该学会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善儿奇怪的看了看要哭出来的耿易,问道:你们究竟谁输了?看着怪稀奇的,不就是一场比试么。耿易大吼道:你懂什么!善儿一愣,随即脸上爬满了委屈,对穆倾容撒娇道:师父,他凶我穆倾容叹了口气,道:耿易,你先回去,待我与善儿说会话,再去找你,行么?耿易愣了片刻,不放心的点头道:好,我等你,你不许骗我。穆倾容点了点头,拉着善儿进了屋子。

一直到了傍晚,耿易才等到穆倾容,耿易悬着的心这才稍微落了地,一见着穆倾容,便不管不顾的朝人扑了过去,穆倾容伸着手臂虚虚接住,叹气道:又哭了?耿易环着穆倾容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哽咽道:公子,我错了,我不是真想跟你比武的,我只是我只是心里憋着气,找不到法子发泄,所以穆倾容又叹了口气,耿易抬着脸,满脸泪痕的看着穆倾容,道:我只是跟你置气,你不要当真,好不好?穆倾容垂下眸子,黯声道:耿易,我是你的杀父仇人,你知道么。耿易一个劲的猛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穆倾容又深深叹了口气。耿易自长大后,已经很久不曾这样赖在穆倾容怀里,穆倾容又是个清冷的性子,很少主动抱人,像现在这样的拥抱,耿易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如今他再不想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想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趴在穆倾容胸前,一如小时候那样,耿易觉得,只要挨在穆倾容身前,心里就无比踏实,安宁。公子,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和善儿,好么?穆倾容听到胸前传来耿易带着哭腔的闷闷的声音,不禁又叹气道:生离死别,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你我也不例外。耿易拼命摇了摇头,须臾,又从穆倾容怀中分开来,看着穆倾容认真道:不管你要与我们是生离还是死别,我跟善儿,不管人间还是地狱,都要把你找回来!穆倾容垂了垂眸子,再也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