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止川动作顿了顿。
他盯着谢景同看了半晌,才终于一笑。
男人残忍地、不留余地地将谢景同慢慢地压倒床面上,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
我还是更喜欢景同清醒的样子。顾止川道,你总要习惯的。
谢景同就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
*****
林嫂常会想起谢景同从前的样子。
在她每日清晨为顾止川收拾一屋子的狼藉的时候。
谢家掌权人从前性子冷。
那时与他智多近妖一起被人提起最多的,就是他那种冷情到近乎目下无尘的性子。
谢家家主何等的身份,想攀他这枝高枝的人自然从来没有缺过。
各式美人想方设法地创造各种机会与他偶遇,那媚眼送的,直恨不得当场就把自己直接送上谢景同的床。
可谢景同却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们任何一个哪怕一眼。
谢景同永远都那样,高高在上、冷情冷意,好像世界上除了他手中的商业资料,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值得他多流连哪怕一秒。
谢景同那时年纪还小,眉眼稚嫩温怯,温柔好看地像是水一样,一见就能引得人心湖荡漾。
可当他抬眼看你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人确实是温柔如水的,可他的水是千年寒潭的水,冷得彻骨,寒得惊心。
千年寒潭的水里,容不下任何活物。
那时圈子里都在说,谢景同这人怕是真的薄情冷性,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
永远都只有别人仰望他、为他付出的份,绝没有他为别人付出一点的可能。
他是天上的神仙,是王座上的帝王,不会为任何人垂下他高傲的眉眼。
林嫂想到这些的时候,她正坐在一楼的客厅里,听着楼上房间传来的阵阵隐晦而暧昧的声响。
她在楼下坐了许久,才终于等到顾止川打开房门,离开出门去了。
现在是正午,顾止川显然还有一堆事情没有处理好。
林嫂打开门,却没有在房里看到谢景同,又朝里走了走,才在洗手间找到了他。
涓涓的水流正从他指间流过。
谢景同垂着眼,认真而仔细地清洗着自己的手。
他洗了许久,林嫂也在一旁等了他许久。
林嫂:之前谢少爷让我送到治疗中心的东西,我已经送到了。苏小姐看到了很高兴,她很喜欢那条裙子。
谢景同听了垂垂眼,终于露出个笑来:她喜欢就好。
林嫂也跟着他笑。
谢景同洗完手,又慢慢地拿起毛巾细细地去擦自己的手。
大约是以前留下的习惯,谢景同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慢条斯理、有条不紊的,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一股子贵气。
他的手长得好看,骨节分明、手指纤细,又因为常年不事生产,指间干净幼嫩地不生一个茧子。
谢景同写得一手好字,从前常有人夸他的字风流俊逸、笔走龙蛇。
谢景同反反复复地用毛巾去擦自己的手,就像是想擦去指间的什么脏东西似的。
用毛巾擦完之后谢景同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突然一皱眉,似是在不满意自己的手还是不干净一样,伸手就又要打开水龙头。
林嫂被他吓了一跳,要知道谢景同已经在这洗了快半个小时的手了,他那双漂亮的手都快被他洗脱皮了。
林嫂忙一把抓住谢景同的手,像是像强行转移谢景同的注意一样,她之前一直在想的话题竟是脱口而出:说起来,我突然想到,从前大家都说谢少爷您冷心冷情,谁也不在意。您还记得之前您家里的那个小容吗?据说是因为喜欢您才特意去应聘做了您家里的保姆,干了五年活,结果临走时去找您说话,您竟然不记得她的名字,那孩子哭着离开的。
林嫂说着笑了起来:那时谁也不相信,在商场上自幼过目不忘的您会真的不记得她,以为您是故意的。后来这样的情况多了,大家才相信您竟然真的是记不清人。
她说着又笑了笑,语气里是故意为之的轻松愉悦,像是在刻意地让谢景同摆脱此时低沉的情绪:虽然我看呐,根本就是谢少爷您懒得去记。
谢景同听了林嫂的话,也跟着笑起来:嗯。
他慢慢地眨眨眼,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的男人眉眼精致,眼眸墨黑,狭长上挑的眼尾处分明是一抹嫣红。
他虽容色淡淡、脊背挺直,可只要一打眼,还是有一种哪怕谢景同自然也不愿意承认的、仿佛在这些日子被强行赋予添加而得到的媚色迎面而来。
谢景同习惯把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
然而洗手间里的灯光实在太亮,所有的一切污秽根本都无处遁行。
他还是能清楚地看到自己脖颈处大片大片细细密密的青紫吻痕。
就那样堂而皇之地留在那样显眼的地方,根本遮掩不掉。
谢景同看着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笑起来。
他说:因为他们都不是姐姐我谁也不想记住。
第42章 现代末世2.12
夏季最容易让人心浮躁。
尤其是对于顾止川来说, 谢景同显然就是那个最让人人心浮躁的罪魁祸首。
原本只是好好地坐着下棋, 也不知谢景同是哪个动作又刺激到顾止川了, 竟是在下一秒突然拉起他就把人按在了墙上。
墙壁还是有些硬, 能让人瞬间感觉到疼痛。
谢景同最近都很是乖觉, 今天顾止川动作这么粗暴,他也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皱了皱眉,随即就安静地垂下了眼, 一声不吭。
从前顾止川最喜欢他乖顺,现在看他这样完全不反抗的样子, 却还是莫名地觉得心中烦躁。
顾止川不喜欢谢景同垂着眼冷淡的样子。
那会让他觉得谢景同从来都没有将他看在眼里。
谢景同的眼睛这么好看, 这双眼睛里可以装得下日月山河、装得下庭前花落、装得下他喜欢的女子,却从来都装不下他。
谢景同每次看着他的时候视线都是冷淡而虚无的, 他看着他,就好像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人。
顾止川不知道谢景同在看谁, 但想来应该也是苏玥、或者甚至是别的什么以前的友人。
谁都可能, 谁都可以。
只除了他。
只除了此刻在他眼前的他。
为什么他看不到他?!
顾止川渐渐地开始感觉到焦躁。
这种焦躁愈演愈烈, 慢慢地变成了一种空虚的绝望感。
顾止川一日比一日更觉得恐惧。
他开始觉得, 其实无论他怎么做, 谢景同都不会是他的。
哪怕此时谢景同就在他的怀里,哪怕他可以对他做尽任何他曾经极度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哪怕谢景同每次都极其乖顺、无论他要谢景同做什么他都照做,他也还是抓不住谢景同。
因为谢景同的眼里没有他。
谢景同从来都不在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