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舅舅赶到医院的时候,田娜还在手术室里。我看了他一眼,就没能站稳,身体直往谭锐怀里滑,谭锐抱着我到医院的花园里坐了一会,花园的角落里有一株腊梅,开得正好,浓香四溢。我把脸靠在谭锐身上,什么都不说。我怎么敢告诉他刚才在十四楼的天台上发生的事情。别说告诉他了,连我自己都不敢往回去想。
坐着坐着,突然就起风了,腊梅的香味被风吹得四处乱窜,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腊梅也能香成这样,几乎呛人。谭锐说小暖,我们回去吧,手术应该差不多了。
他扶着我的整个身体往楼上走,一步一步踩着楼梯走,我害怕电梯,那天从十四楼下来的时候,那部电梯里只有我和田娜,还有一个没来得及出世就殁了的孩子,我不知道多害怕,哭得那么响。
我们走回手术室外面,正好看见舅舅轰然倒地,我起先反应不过来,这一天里出的事情这么多这么乱,给我十个脑袋都不够处理。是谭锐突然把我抱到旁边的椅子上坐好,朝舅舅那边奔了过去,帮着他们把晕过去的舅舅往病房里背,然后我才慢慢地有点弄清楚,孩子到底是没保住,舅舅晕过去了。
我没有把事情的全部过程告诉舅舅,舅舅也什么都没问,但我猜,他什么都清楚。因为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他把我的两只手拿过去仔仔细细地看,我的手里面都是伤,被十四楼上面天台栏杆粗糙的水泥磨砺出来的伤。然后,他把我的手机还给了我。
那个手机,在我挂在天台栏杆上快要掉下去的时候,田娜把它从地上捡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包里,手机屏幕还停在那段他跟那两个歹徒对话的录音上。舅舅闭上眼睛,眼泪刷地一下就滴了下来。他说小暖,安雅这辈子再也不能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