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您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呀。”郑瑰恰好从洗衣房里出来,熟练道,“稍让让,我来。”
只见她从脑袋上摸下发卡,探进一处槽缝里,用力撬了两下。也不知按到了哪里,流速一下子恢复了正常。她拍拍手,回头解释:“设备旧了,一到冬天总出毛病,要是下次还有问题,您叫我就行。”
罗煦有些惊讶,摸了摸那处不起眼的缝隙:“您连这也会修!”
“怎么会。”郑瑰连连摆手,眼睛笑弯了,“修锅炉我可不行,只是住久了,有点生活小经验而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罢她轻巧地提起两壶热水离开,走到门边停顿片刻,突然道,“哦对了,老楼晚上经常有些小动物什么的窜来窜去,您要是听见了别见怪。还有,熄灯时间是十点半,到时候感应灯也会断电,最好不要出门,这楼梯走不掼很容易摔着的,先前有个新来的老师就是这样,大半夜直接从楼梯上……”
她没说完,突然回过神来,有点羞涩地笑笑:“哎您看我,带孩子带多了就容易絮絮叨叨,我也就是提个醒。这里不比市区,夜里可黑了。”
罗煦对她印象很好,点头应下:“我明白了,谢谢。”
郑瑰冲他点点头,趿着拖鞋走远了。
罗煦回屋时,祝昀已经把白从书包里放了出来,一人一龙窝在床上滚成一团,正在玩手机。
罗煦放好水壶,正好能看见祝昀左手懒洋洋地搭在床沿边,小拇指尾端还被小黑龙叼在嘴里。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柔软的关节呈现出淡粉色,衬着小龙身上的黑色和隐约的水光,就愈发显得……罗煦也不知该怎么形容,只觉得似乎哪里不太一样,困惑地挠了挠头。
小黑龙注意到他的目光,扭过脑袋来,示威似的龇了龇牙。祝昀听见响动,挪开手机:“怎么?”
罗煦便把院长的话转述一遍,并道:“我旁敲侧击好几次,他似乎并没有任何其他方面的意思,好像真的只是普通福利院。”
祝昀点点头:“我今天也留心了一下,孩子们身上没有什么伤痕,似乎管理也挺正规的。”但想起蛛女临走前的那句话,他停顿片刻,又道:“可能是民改公之后整治过。说实话,我怀疑蛛女她以前……”
笃笃。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两人对视一眼,停下话头。罗煦扬声道:“谁啊?”
“是我。”房门打开,只见郑瑰笑盈盈地站在外边,手里捧着一碗草莓,“新洗的,给你们送点过来。”
“啊,”罗煦忙接过道谢,“您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不了,”郑瑰摆摆手,“快熄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啊!”
小黑龙被祝昀藏进了身后的棉被里,见她视线扫向室内,祝昀勾起唇角,冲她点点头:“谢谢,我们这就准备睡了。”
关上房门,见罗煦有点愣神,祝昀不由多问了一句。罗煦便将水房里发生的事情如实说了,有些忐忑:“她好像很担心我们晚上出去。”
“嗯。”祝昀若有所思。
草莓红艳艳的,个头有半个巴掌大,汁水十足,摘去了蒂头,整整齐齐码在碗里,清香四溢。
祝秋刚冲了冷水澡出来,随手便想抓一个来吃。祝昀瞧见了,迅速拦开他的手,默不作声地将整碗都倒进了袋子里封好。
看着小蜥蜴不满地嘟起嘴巴,祝昀哄他:“乖,回家给你买更好的。”倒是罗煦看在眼里,神色微微一变:“你怀疑她?可她身上一点……的气味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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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昀放低声音,将小姑娘的手势形容了一遍,又把手机屏幕翻出来给两人看。只见搜索到的手语释义上,赫然写着“注意”两字。
注意什么?注意谁?为什么偏要躲着郑瑰告诉他?处处都是疑点
“可她看起来和郑老师很亲密啊。”罗煦不解道。
祝昀也不清楚内情,只得摇了摇头:“小心点总没错。”
白天他们身边总跟着人,不方便行动,罗煦原定于晚上继续调查。尽管郑瑰三令五申熄灯后不要出门,却也只能让他们心中更添一份怀疑。
罗煦逛遍了福利院,这会儿掏出随身带着的本子写写画画,竟是给出了一张完整的校区地图。除了位于中心的操场,福利院主要有四栋楼组成:新教学楼,旧校舍,学生宿舍和食堂生活区,教职工宿舍。
其中新建的教学楼和孩子们的生活区有一条天桥连接,其余两栋则分散在角落。
“我打听了一下,旧校舍现在改成了教师办公楼,档案室也在那里。”罗煦点了点操场的左上方,“先去那里看看吧。”
“好。”祝昀点头,敲定了计划。
十点半,熄灯的铃声敲响,不只是这栋宿舍楼,很快,连整个校区都陷入了一片黑暗。透过窗帘,隐约能看到月光映出参差的树影,张牙舞爪地盘桓在泛黄的墙壁上。
三人各自躺在床上,没有说话,却也没无人入睡。
门外的走廊也是漆黑的,等了大约半小时,吱呀呀的声音由远及近,能看见纷乱的手电筒光——是负责巡视门窗的老师。很快,遥远的一处房门打开又关闭,连这最后的动静也消失了。
祝昀和罗煦睡上下铺,小蜥蜴则躺在另一边的单人床。缓了片刻,罗煦悄无声息地从上铺翻身下来,祝昀睁眼望去,他那双眼睛在黑暗里竟像猫儿一样,亮着蜜色的光。
原定计划,由祝昀和罗煦两人去调查,小蜥蜴则守在房间里以防备意外。罗煦的夜视能力很好,连手电都不需要,他轻手轻脚将房门打开一条缝,探头往走廊上看了一眼,缩回头时,面色却十分难看。
“怎么了?”祝昀也凑过去看了一眼。从门缝里看到的场景,却令他后背发寒。
只见,古旧的木制走廊里,正端坐着一个女人。她背靠房门,面朝走廊,低垂着脑袋坐在椅子上,花白的头发滑落半绺,像是在打瞌睡。仔细看去,分明是向日葵班的指导老师谢明!连坐姿都和白天看管孩子时没什么差别。
合上房门,罗煦低咒一声:“有病吧,放着床不睡出门睡椅子?”
祝昀哑口无言,他总算知道对方呆滞的眼神、老态的面容、黑眼圈和红血丝是怎么来的了——晚上不睡觉可不是容易未老先衰?
她看起来半梦半醒,木地板又极其容易发出异响,想要不惊动人通过走廊,恐怕是不可能了。罗煦想了想,撩开窗帘,看了眼底下的灌木。
房间位于二楼,旁边就是排水管,倒是很容易就让他们滑了下去。
计划稍变,两人没有耽搁,冲小蜥蜴点头示意后,顺着墙根一路往旧校舍的方向小跑过去。
白天参观的时候,院长刻意避开了这处旧楼。此时祝昀仰头望去,隐约觉得这栋三层小洋楼看起来十分阴森。
“据说战时就初建了,那时候叫育婴堂,改革开放后才改作私营福利院。”罗煦显然做了很多功课,一边撬窗锁,一边小声解释。
也许是因为不怎么使用,这栋楼连防盗窗也没有,两人轻而易举从一楼职工办公室的窗户里翻了进去。
尽管如此,祝昀也对一张卡片撬开窗户的罗煦刮目相看:“喂,你不是开花店的么?”
罗煦尴尬地干咳一声:“那是遇到姐姐之后的事儿了,刚来地球我饭都吃不起,总得有点小手段傍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