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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是想立霁王为太子的,后来先帝病重,此事不知怎么,就不了了之。再然后,先帝临终前,将年仅十一的三皇子封为霁王,封地为江南一带。

先帝对三皇子的偏爱向来是不动声色的,在他未及弱冠,就私下赐了一座府邸给他。

如今扶苏与墨卿所住的,正是这座府邸。虽然许久没有人住过,却处处打理得十分干净妥当,想必是有人常来打扫的。

一路上扶苏对墨卿解释什么,就如同他未曾问过墨卿的事,而墨卿也十分配合,并没有多问。

扶苏是三皇子,墨卿早有猜测。霁府,霁王,这两者让人不联想都难,而且那些书房中的密信,哪里像是一介江湖中人会收到的。还有那枚乌木令牌上的“晏”,并非错字,正是楚晏之晏。

而他只带这么少人,恰恰是为了引出这最后一波杀手,然后一举围剿,给太后警告。

这种杀手不好培养,这次应该是倾巢出动,短时间内太后也找不出这么多杀手太对付他了,至少回去的时候不会这么难缠。

一箭双雕。

对他的好算计,墨卿着实佩服。

到府中安排好,已是子时。

秋夜微凉,扶苏身披滚银边披风,腰间碧玉腰带色泽纯正温润,似茫茫雪野中摇曳出的一抹春意。

他独坐庭院,石桌上放着小巧银壶,醇厚清冽的酒香幽幽飘散在空中。

侍女原本是带着墨卿回房准备就寝的,然后就看见她直径走到了扶苏面前落座了。

“怎么还不去睡”扶苏浅浅一笑,然后为自己斟了一杯平淡饮完。

“睡不着。”墨卿托腮看着他道,“哥哥,讲故事给我听吧。”

闻言,扶苏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是有些无奈:“这个我真不会,你要是想听,我给你念话本。”

顿了顿,他斟酒的动作慢了那么一些,他慢慢笑了起来,看着墨卿,琉璃色的眼睛笼着淡淡薄雾,让人看得不真切。

“倒是想起了一个故事。”

扶苏看着如霜月色,波澜不惊讲了起来,语气温和平淡。

当今圣上楚珩,为前任皇后之子。生下嫡子,皇后不久就逝去了。楚珩长到十岁,过继给了姜贵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

但太子却迟迟没有立下。

先帝深爱许贵妃,同样偏爱三皇子,甚至想废掉立嫡不立贤的规矩,迫于前朝压力,只好一再推迟。

姜贵妃心生怨恨,步步为营与前朝大臣勾结,最终先是迫害了许贵妃,然后暗中害了先帝后,一手将她那过继的儿子推上皇位,并将大权牢牢握在手中。

可是她最想置于死地的三皇子,被先帝留下的一纸诏书封为霁王,封地江南。

为了以绝后患,她宁可以江山为注,也要与东瀛联手,将这个祸患彻底扼杀。

墨卿知道他没说完,他中的奇毒,必定与太后有关,还有他前往封地的路上,经过了多少次围杀,而他堂堂皇子,又怎么会拜入江湖门派,又怎么会养成了如今这种性子。

她看着扶苏束发所用的那支鹤首玉簪,忽然明白了当日他在乐陵城如意桥上所说的话。

素净温和的雪白簪身是他,那一点凌厉杀伐的殷红也是他。糅合起来,他便是那只孤高清绝的鹤,心怀天下,风骨凌冽。

“说来也好笑,我自小立志做一位君子,如今看看,许是做不成了。”他笑笑,又斟满了一杯喝下。

“如果你都不算君子,也无人能算君子了。”

君子蛰伏,如潜龙在渊,虽不显声势,自有巍峨。君子不折不弯,内藏风骨,心有天下,进退有度,同样也会杀伐果断。

在她看来,再也无人能及他半分。

扶苏看着她,忍不住莞尔一笑:“是吗那我很高兴。”

“我想,若是换旁人来体会这些,怕是早变成祸害江湖的魔头了。”

即使扶苏没有说完,她也能猜到几分。双亲相继逝世,还被仇人如此穷追不舍,甚至屡屡挑衅,换普通人来,早已成魔。

扶苏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眼中似有星河荡漾,映着冷清细碎的月色,温润而柔和:“旁人如何待我,与我要做什么样的人,并无冲突。世人即便欺我辱我,我心依旧。”

任你如何耍尽百般手段,我自岿然不动。

沉默良久,墨卿终究是笑了。他们果然不是一种人,世人欺她辱她,她便睚眦必报,欺她多少辱她多少都分毫不少还回去。

“故事讲完了,去睡吧。”扶苏揉揉她的头发,唤来守夜的侍女送她回房。

墨卿乖乖回去了,她这些日子习惯了早睡,现在正是困到不得了。不过,方才见他自斟自饮的模样,忽然就忍不住坐到了他面前,即使不说什么,也想陪他坐坐。

面对美人,她依旧是没有任何的抗力,心说软就软。

庭院中,假山后走出一人。轻衣缓带,衣袍似雪。

“殿下。”他看着在月下自斟自饮的扶苏,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坐。”扶苏倒是朝他笑笑,伸手指了面前的位置让他坐下。

慕尘将这大半年来姜如姬与东瀛的交易逐一叙说。从一开始许诺他们开设商行,到购置土地,再到承诺除去扶苏后拱手送一半江南,他平静地说完了。

姜如姬并不想管这天下苍生,她只要自己的权力稳固,只要荣华与富贵,至于送地给东瀛,在她眼中不过尔尔。

“若是东瀛除掉我,分去一半江南给他们,她倒能收了另一半江南,如此看来也算不亏。”扶苏听完,依旧淡淡笑着,既不愤怒,亦不烦扰。

“殿下”慕尘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你先回吧,免得旁人生疑了。”扶苏将最后一杯酒斟满,推到了他面前,“这些年,辛苦你了。”

慕尘微微摇头,抬手举杯饮尽。

“为殿下,在所不辞。”

他走到了来时的密道。霁王府邸,地下连着四通八达的密道,出皇城与入宫的便有许多条,不必说也知道是先帝命人所挖,当时只是为了不时之需。

谁会知道,这成了那时扶苏躲过一死的密道。

直到再次走入密道,慕尘才听见了扶苏那一声清浅的叹息。

他本不愿出手,太后却偏偏逼他动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没按要求更新完榜单字数,作者君进小黑屋了tt

七号有事请假一天,今晚零点正常更新哦

、二十六章

次日,墨卿醒来后走到庭院,见扶苏正在练剑。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剑锋如芒,剑气如霜,落了满身雪意。在一片凌冽中,那双眼眸温润依旧,让人看不清眼中到底是映出一轮遥映秋意的月,还是一柄霜刃未试的剑。

扶苏昨夜未睡,墨卿向来浅眠,知道他一夜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