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泛着幽幽的月光。夜晚的秦淮如抹上脂粉的艳丽女子,生出几分纸醉金迷的感觉。
秦淮最为闻名的,当初十三阁。十三阁是青楼,楼中姑娘才艺双绝,一首秦淮小曲能勾人心魂。
十三阁建在秦淮河中,阁楼画舫应有尽有。
墨卿算是十三阁的常客了,落月崖与秦淮相邻,平日来秦淮无影堂分堂察看时,她都会在十三阁小酌几杯,全当解闷。
楼中有个名为落云的花魁,弹得一手好琴,自从几个月前听了,墨卿便一直记挂着,只要来了十三阁,必点落云。
流水般的琴音铮铮响起,落云素手芊芊,低垂臻首弹着一曲越人歌。
“教主今日怎么得了空”
墨卿看了一眼在房中撒欢打滚的小十七,摇了摇杯中的佳酿,朝美人微微一笑:“来秦淮办些事,一直记挂你的琴音,便来了。这回我可是带了礼来的,你瞧瞧合心意否”
说着,她递了一个锦盒过去。
落云轻轻拨着琴弦,一曲终了。她打开了锦盒,里面是一根羊脂玉簪,通体雪白,在幽幽灯火下波光流转,显然是极好的玉。
她轻轻拿起了玉簪,低低叹了一声,似乎是在笑:“若教主身为男儿身,落云必定是要倾心于您了。”
墨卿托着下巴,有些微醺,狭长的桃花眼中含着水雾,灯火一映,潋滟极了。她笑,满是不以为意:“你这话可有许多姑娘说过。”
洛云将玉簪插入了乌发中。美人面如皓月,乌发如云,玉簪更映得她肤色莹润。
“听说今夜来了贵客,将十二花魁都请了过去呢。”
十三阁只有十三个花魁,洛云是墨卿早就定下的,她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来的人再有钱有权,也不能将洛云强行请过去。
“这么大派头,哪家富公子出手如此阔绰”墨卿喝了几壶酒,此时有些上头,忍不住按了按眉心,微微一皱眉,“陪我到外头走走,喝得多了些。”
洛云上前扶了她,顺带将小十七抱上。小白猫乖得很,安静窝在洛云怀中,湛蓝的眼眸好奇看着外头亮如白昼的灯火。
墨卿在回廊旁缓了一会,回廊靠着秦淮河,河中映着十三阁明亮的灯火,像揉碎的星辉。
回廊前边是凤栖阁,有大堂也有雅间,听说是被今晚的贵客给包了下来。
墨卿一手抱猫,懒散倚在回廊的栏杆上,微微闭着眼。夏夜里的河风有些凉,吹在脸上很是舒服。
“听说这河里养了许多锦鲤,夜晚投点鱼食,就会浮上来,灯火一照很是好看。”
“那就去试试。”
“走走走。”
“哎,您也去啊”
“是,里面酒气是重了些,一会在下让人将窗打开透透气。”
脚步声逐渐走进。
“教主,是包下凤栖阁的贵客。”
墨卿觉得有些懒意上涌,随意应了一声,也没睁眼。贵客又如何这回廊又不是他们包下,她在这吹风,他们难不成还敢赶人
“这不是洛云姑娘吗,许久未见了呀。”
“见、见过赵大人。”洛云客客气气朝眼前的人行了一礼,避开了他想抓过来的手。忍不住往墨卿身后一躲,浑身微颤。
墨卿忍不住微微一皱眉,站直了身,面色微冷,在月色下显出了几分戾气,她看了这位赵大人一眼,眼神无端让人想起染了血的刀:“小心你的手。”
出来的有七八人,其中一人听见了这个声音,顿时一怔。
低低的,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尾音微沉,含了几分不客气。
“你又是谁这是什么意思,想动手打人”他身为六品文官,虽不高,却也不是芝麻小官,何时被这样看轻过,一时间怒从心来,“在十三阁还想立牌坊你当她是干净人家的小姐”
“赵承。”
冷喝与刀刃出鞘的声音同时响起。
冰冷刀刃出鞘三分,映出一轮冷清的月,与墨卿满含冷意的眼。
赵承被这个声音一喝,顿时想起来这是在谁的面前,顿时满身冷汗冒出,哆嗦着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墨卿的三分酒意瞬间醒了。
不同于白日里的惊鸿一瞥,如今是真真正正见了一面。
她静静看着满身风华的男子走来,然后轻轻笑了,笑容很淡有些冷意:“楚公子,您手下的官员,可真是不规矩得很呢。”
、2018713
结局上
天边熹光微现, 深蓝的天映在浆声荡漾的秦淮河中。此时静极了, 笙歌阵阵的十三阁也已安静下来, 唯有偶尔几声虫鸣。小舟飘在秦淮河上,墨卿盘腿坐在小几前。
小几上有两盏茶, 一杯已渐渐散了余温。
扶苏刚走。
他今日要亲自去看秦淮周边城镇的赈灾情况, 车马与户部侍郎已在等候。
墨卿慢慢喝了一口半凉的茶, 恍然间生出一种,小舟从此逝, 江海寄余生的感觉。
昨日夜里扶苏说的话久久萦绕在耳边, 挥之不散。
“七七, 两年后, 我来寻你。”
墨卿追问,扶苏却避而不答了, 让她云里雾里。
两年后来寻她不要他的皇位了那这个天下谁管那个性子温和的便宜二哥
天下易主, 朝中少不了明争暗斗,还有许多旧臣不时挑事, 无论如何,他也走不了。
墨卿眉眼懒散,伸手掬了一把凉凉的河水,看起来有些出神。
扶苏昨夜也是喝了酒的, 也许只是酒后误言。
小舟顺着水流缓缓飘到的秦淮河岸, 堤岸垂柳依依,清晨的薄雾笼着逐渐苏醒的秦淮城。
青衣男子立在垂柳下,浸润着许些江南水乡的雅致与朦胧。
墨卿看见了他, 不由微微一挑眉。
曲清衡神情清淡,朝她微微颔首:“教主。”
墨卿随手将怀中的小十七扔给了曲清衡,甩了甩手,道:“劳你这么早来接我。这猫太重了,回去少喂点。”
小十七猛地叫唤了一声,像是反抗,很快被曲清衡捏住了后颈,顿时安静成了鹌鹑。
“走吧,回去了。”墨卿走在了前面,一身黑衣勾勒出了较寻常女子修长的身影,走路不快不慢,含着点散漫与从容,好像合该是一个人走的。
曲清衡忍不住走快了两步,跟上了墨卿的步伐。抱着不那么安分的小十七,他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回落月崖”
墨卿微微回头瞥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不然还能回哪”
曲清衡没有再问,他只是抱着白猫,落后墨卿半步,就这么不快不慢跟着。
垂柳依依,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城外,几辆马车驶出,朝着秦淮受了水灾的城镇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