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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1 / 2)

洁净的冷水化作一汪汪血水,流淌在地上。血水有些浓,几成镜。镜面渐平,便见柳长卿毫无生气渐渐抬起的头。那头,还是那般傲骨不屈。倘若头骨碌碌往下滚,血镜亦要折身而烈,毕竟他的头如此坚硬。

长发湿漉漉贴在肩后椅上,上方的发是黑的,下头的发却是污红的。

他们似是在给时间柳长卿缓过神来,整个空间寂静无声,只有柳长卿发梢处无声滴下的血水落在血镜上铿锵作响。

滴答,滴答,似雨滴空阶,同样惆怅寂寥。

晋褚看他明明醒了依旧垂头,一把抓了他发顶头发,用力一扯,将他的头昂了起来。只见他神色寡淡,不忧不惧,晋褚便更看不过这昔日叱咤风云的对手。晋褚残忍笑着,从韩域偷偷往回缩了缩的手中沾了一指盐,向他吹去一阵厉风:“Q先生,尝尝吧。”

晋褚说完,伸指到他双唇间。将盐粒在他唇上用力摩挲着,似要抹掉这层已然褪成橘红的皮。而后手指向里一戳,那些残留的盐粒便悉数融在口舌中。

看他双眸猛地一颤,虽一闪而过,但晋褚还是捕捉到了。晋褚忍不住开怀笑着:“怎么样?”

柳长卿朝他一笑,啐他一口,道:“就算你把我杀了,就算我知道母体在哪里,我可以肯定告诉你,你别痴心妄想了。”

“好,我看你能傲气到什么时候!”晋褚一把夺过韩域手里的一盆粗盐,咆哮着吩咐:“韩域,拿些细盐来,再拿些辣椒粉来。”他阴笑着,“我就不信你还能口硬。”

听说,肉排撒上椒盐,对于味蕾来说是一种享受。只是不知道,当熟透的肉在碰上椒盐时,是否会大呼一声疼。柳长卿想,若是能活着,他日后断然不再碰任何椒盐类肉菜。他煮饭从来不放椒盐,今日却成了椒盐烹调的鱼肉,看来刀俎为椒盐也。

那些粗盐,不及细盐那般纷纷扬扬,却足以将痛楚刻入心骨、永世难忘。或许还可刻入灵魂,下一辈子循着痛的印记来寻仇。他忽地断了想及后来的念头,只因那些盐一落在伤口上,便生出了无数爪牙,全数骤然扣紧他伤口每一寸,而后随着神经如电般迅速又猛烈扩散。是刺,是割,是劈,是撕,杂糅混沌,却只有一种感觉——痛。滔天覆地的锐痛,足以摧残他所有思绪与骄傲,毫无保留、毫无尊严地大喊呼叫。

可偏偏,在痛呼要挤牙而出时,他狠狠咬伤了自己的舌。他咬牙吞咽掉口里的血腥,艰难维持着仅剩的尊严。他在这里,犹如阶下之囚,任人宰割任人欺辱,可偏偏,他就是不愿逸出一丝儿声响。

痛得烈了,痛得久了,他启唇,大口大口呼吸着。脑中如空旷的山野,只有山谷里的风声在迸击着所有知觉。他要呼吸,可呼吸得到满足后,那股子锥痛又覆满全身心。呼吸的渴望与锥痛的侵蚀,不断往复,像求而不得的轮回,又恨又悲。

晋褚见他白如鬼魅的脸上汗流如注,牙关紧得连脸颊的肌肉都跟着僵硬了。可他却依旧颤抖着忍受,毫不怯弱。晋褚皱眉,他着实不明白,为何柳长卿如此痛苦却死守声音不掉,一如战场上彪悍的将军,身中百箭却拼搏着屹立不倒,仿若他本身就是战场上最为招展的旌旗。

旗倒,兵败。

晋褚眼眸紧紧眯着,像夜里猎食的鸱鸮。他眼下势必要叼住的,是柳长卿。

“Q先生,滋味如何?”晋褚见他不做声,肢体与神容丝毫不变,便猛地掏一把盐,狠狠拍在他身前那道最深最狰狞的伤口处。晋褚一边观察他的反应一边加重动作,到了末了,他宽大的手掌涂着盐巴,不断在伤口处按压游移。

原本快要止血的伤口,又泻出了狂妄的奔流。血流一泻到底,连蜿蜒绕身做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血肉之躯,到底是禁不住的。

柳长卿倒吸一口冷气,这一口倒吸的气似乎用尽了仅存的一丝气力,他坐如山,倒亦如山。

轰然鸣响,绕在耳畔。而后,世界又重归寂然。

“晋副······”徐霁看向晋褚,悠着气问他。徐霁很明白,这种灼痛的厉害,可他不明白,为何柳长卿死守牙关硬是不愿求饶。不,求饶怕是不可能的,但起码,即便再坚韧,在这种情况下,喊一声,叫一声,谁会掩笑?谁都不会!

可面前再度晕厥的男子,沉甸甸压在他头顶,令他仰止。

晋褚走到剩余的那桶凉水旁,弯身洗手。手上的脏污被洗走后,他感到一股透心的凉意。他起身,凝视了无生气垂头的落魄男子许久,转身轻悠悠说道:“弄醒他,辣椒粉还没用呢。徐霁,交给你们了。”

晋褚出门,砰地将门关好。仿若有一股力量,让他迫不及待将自己与内里的世界隔绝开来。

他走到阳台,望一眼阳光明媚的天,而后愣愣望着泛着碧波的平静的海。他拿出一支烟,点燃。袅袅尼古丁味儿中,他只觉苦涩——绕在口,萦在心,粘稠得很。

晋褚心里堵得慌,慌得有些无法辨物。可他看着这日头灿烂,他还记得,此时正是上午。离将柳长卿扣在这里,不过十一二个小时,可他却恍惚中觉得已过一年。

四季轮转,最料峭的春风,最炙热的夏阳,最萧条的秋枝,最凛冽的冬风,他一一走过,却始终只能遥望着柳长卿的背影,触不可及。

是否有些同情有些敬佩了?他猛然重重吸一口烟,又急急吐出来,迅速按灭心头冒出的不友好思绪。

☆、营救1

夜未央,沉星黯淡,像是满城要来风雨。可大众看之,不过是将要破晓罢了。

“临天望洋?”

“是,白大,需要我们协助么?”

“不必了,顾谷,把定位发给我。”

那边迟疑一下,担忧提出疑问:“白大,柳教授手机从离开香舍利亚之后就关机,想来是歹徒关的。可三分钟前却忽然开机,怕不怕是局?”

江白无谓地将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直视前方,坚定而狠绝。“纵然是局,我也得去。”

“不如让组里或者那边的治管所准备一下?”顾谷浓浓的担忧即便隔着几十公里也能流传过来,他知江白决定的事很少能被人劝回来,但端人窝点总得带上些人马。

“让那边治管所准备一下,但是必须得远离临天望洋方圆一里,还要便装,别打草惊蛇,我要柳教授平安回来。快把定位发过来吧,多一丝拖沓,柳教授就多一分危险。”

“好,白大有需要记得求助。一通穿云电,千军万马来相见。”

江白在这头无言点点头,摁断通话。心急如焚中,手机终于传来讯息。他点开,双眸一眯,周身充满危险气息。

临天望洋A6-09,就在他家旁边。

他迅速发动车子,如一支箭般穿刺了出去。

江白来到临天望洋时,已是上午九点。他大摇大摆地开着车来到自家别墅门前,下车开门,停车进门,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外人看了,皆会觉得他原本就生活在这里。

江白进了屋,将墨镜扔在桌上,而后一层一层小心谨慎地撕开一点窗帘查看隔壁别墅的情况。上到三楼,将窗帘轻手放下后,他有些焦急。

那边的窗帘全数落下,厚厚的一层,密不透风,更别妄想见到内里布置了。

他拿出手机打给当地治管所头头,语声生硬却掩不住焦忧:“吴所长,里面有几个人?”

“根据路上监控抓取,包括被绑者,估计屋里有五个人。男,身高皆在175以上,其中一人看似头头,十分健壮。”

“那你觉得我健壮吗?”

吴所长那头顿然无声,许久,他才尴尬的咳了一声,道:“江组长现在打算怎么部署?”

江白瘫坐在沙发上,凝视天花片刻,道:“没有部署,你们派人偷偷置理一下附近居民,而后在一里外征用间屋子,云长大桥方向的。保持联系,听到我号令出来行事就是了。再有,在A6-5门前放一辆够排量的车,钥匙插好,若有需要这就是我们逃走的坐骑。放好后,请把车牌拍一下给我。”

“好的,江组长万事小心。”

“吴所,可别翘我尾注啊。”

“江组长放心,我是一等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