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了我,按照礼数我也应该还回去,可是我却还没有来得及亲他……
后来我再想去找他时,他却出现了晕船之症,在船舱里躺了近一个月,直到下船我都没有再跟他说过一句话。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郁闷地上了屏川,却有幸被古化松选中做弟子。在书房等他时,却见他领着另一个小孩走了进来。
“孤月,这是你师弟,今后你们就是同门。”
我偷偷看向未来的师兄,正巧他也看过来。
四目相对时,我愣住了,原来是他,他叫孤月,他就是我的师兄么。
屏川有位古怪的葛三叔,他没事时总喜欢用鬼故事吓我们。
师兄平时胆子很大,练功偷懒,爬树捉鸟,他从没怕过,但却异常怕鬼。
葛三叔绘声绘色地讲那些山鬼妖精的故事,常常将我们吓得脸色发白。我还能强撑着坐得笔直,师兄则捂着耳朵钻到我怀里,他将我的上衣撩起,然后蒙住头贴着我的肚子喘气。
我觉得有点奇怪,但又很开心,我能保护师兄了!
后来葛三叔到林子里去了,再也没回来。
沉冬榭外的梅花开了又落,那里却只剩下我和师兄。不过这样也好,师兄只能和我玩了。
因为从静山老人的手中救出了师兄,师父对我青睐有加,他让我跟他到后山一起闭关三年。起初我很高兴,我问他:“师兄会跟我们一起吗?”
师父却摇头,“孤月还不到时候。”
我有些失落,我对师父说我也不想去了。
谁知师父很生气,他铁青着脸说我这样是练不成武功,做不了掌门的。
我根本不想做掌门,但是看师父那么生气,我有点害怕,就答应了师父。
师父慈爱地看着我:“这才是我的好徒儿。”
谁知道那三年成了我最恐惧的三年。
那时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就是出关、见到师兄,然后带他离开这个地方。
我每日都在石壁上写写画画,写的都是一个人的名字,画的也是一个人的面孔。
我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一闭眼就会出现幻觉,我看到师父拿着剑在划我溃烂的伤口。
我不敢再闭眼,睁着眼看着墙壁上的师兄。那些画真丑,不及师兄的万分之一风采。
但它们还是支撑我活了下去,我不想死,我想师兄。
终于,三年之期已满,我趴到冰湖边洗了把脸,看到了水中那张不成人样的脸时,我愣住了,这真的是我吗?
我忽然又不敢踏出去了。
我还是得出去。我在前来慰问恭贺的弟子中四处搜寻着,终于看到那个一身红衣、眼尾朱砂灼灼的人。
三年不见,他的眉眼长开了,脱去了稚气,站在人群中,赫然如凛冬之梅,叫人心旌摇曳。
我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走到他面前,抱住他,喊他一声师兄。
但是我忍住了,师父就在我身旁,他冷如蛇蝎一般的眼神从没离开过我,若是我此刻与师兄走得近了,他势必会以为我将他的秘密泄露出去,反而会连累师兄。
于是我停下了步子,隔着人群遥遥地冲他点了点头。我很想挤出一个笑容,但是三年没笑过,我已经忘了是怎么笑的了。
我到底是没逃脱师父的控制,他让我搬到屏翳峰和他一起住,说是更方便提点我武功。
大家都一脸羡慕地看着我,以为日后屏川的掌门之位非我莫属。
只有我在心里冷笑。
我有很多次想寻死,但都被师父拦下了。第一次时他将我淹没在冰湖里,让我沉沉浮浮,感受到无边的恐惧。最后一次,他是用师兄威胁我,若是我不听从他,他就让师兄代替我为他提供少年的血液。
我妥协了,但也在暗暗发誓,一定要杀掉他。
有一天,我趁师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找到了他修炼的秘籍,原来他跟静山老人是串通好的,他们练的都是十方禁术。但十方禁术虽然能快速提高自身的功力,却有反作用,时间一到,必须要用少年的鲜血压制住它才不会反噬。
我管不了那么多,为了除掉师父,我夜以继日地修炼起来。
终于上天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机会。
三大长老将师父约去了天玄峰,回来的时候师父已然身负重伤,他急需天殊草疗伤,我却当着他的面将天殊草烧了。
看着他不敢置信的表情,我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意。
“师父,你想不到会有这一天吧!”
我用他教我的决绝掌打中了他的风池穴。
他吐着血对我讲起了他的苦衷。他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屏川,之所以选中我也是为了磨练我。
我当然不信,提着寒光剑便要结果了他。
但姜还是老的辣,被他逃了。
我追他追至一处悬崖边,他此刻浑身是伤,掌门风度尽失,宛如丧家之犬。
“沈落!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他忽然纵身一跃,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满足我报仇的心愿。
从那天开始,屏川掌门古化松失踪了,而他平时最为器重的弟子沈落自然接过了掌门之位。
可是师兄不知情,他在屏翳峰等了师父许久。大雪中,他脸色冻得惨白。我忍不住要告诉他一切,但是他能受得了吗?他总是无忧无虑,看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实则是个十分重情的人。
最后,我只是握紧了他的手,和他并肩站在屏翳峰顶,什么也没有说。
我成了掌门,师兄便也成了师叔。我在屏翳峰,他仍在沉冬榭,中间隔着数座山头,足足四千三百八十四级石阶。
每日都有许许多多仰慕他的人到沉冬榭,有时会被他拒绝,有时则是言谈甚欢。
我渐渐地也发觉了一些人,他们看师兄的眼神格外热烈,甚至背地里还猜测日后师兄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我咬牙切齿地将一切都写在日录上,每当克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就到密室中独处。这儿都是我收集的师兄用过的东西,看到它们,就像师兄在我的身边……
季氏兄弟的心思几乎人人皆知,我实在忍不了了,找了个借口去临安,实则提前了三日回来,第一步就是除掉了我最看不顺眼的季桐,他隔三差五就去找师兄。然后又接二连三的杀掉了季阳、白竟。
给季桐的字条也是我为了能顺利引他出来有意为之,但没想到竟被季阳发现了。
三大长老坐不住了,他们几人皆是对师父怀着一腔怨意,连带着对我和师兄也诸多不满。
见情势渐紧,我顺水推舟,将师兄锁在了沉冬榭,期间不许他出门,也不许任何人探望。除了我。
我每日都去沉冬榭找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他,心想:天下间也只有我能配得上他。
可是区区一把锁怎么能锁住师兄的人呢?
有人将他放了出来,是那个看到师兄就红着脸的连一。
我看着掉落了满地的朱丹果,听着他拙劣的谎言,一剑贯穿了他的心脏。没有给他留下什么痛苦,他应当感谢我为他保留了尸体上的眼睛。
我跟着师兄直到屏川河前,他跳入水中冲我挥手。“师弟!”
疏离了数年,我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他这样喊我了。
也许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