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夫赶忙感恩的一鞠躬,转身就急急匆匆冲向了炉子,抓了两把灰,又是咯噔咯噔的上了楼。
玉生斋对面,是一片织工居住的地方,此时这儿已经是嚎啕一片了,真是把最后一丝文明的脸面都撕扯掉了,一群群小家碧玉的年轻妇女被五花大绑,背着一双双通红的手,脖子捆着绳套,一步三回头的哭泣着,那些扛着东西的官兵却仿佛牵着牲口那样毫不怜惜的往外拽着,几十年前,倭寇洗城,也不过这般景象罢了。
杭州,洛家庄园,仆从同样的川流不息,把一各个糟糕的消息传回来。
“大小姐,咱们在城里的纱坊被抢了”
“咱们洛家的糖店被抄了”
“出大事了,大小姐啊咱们的生姨被那帮狗官兵给抢了”
实在没想到,自己头上几百年的大明皇朝能如此下作,洛宁那张俏丽的瓜子脸也是随着坏消息死板了起来,好半天,看着那些慌张的族人,她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算了,财去贼走派人把族人都接到庄子里来,那点东西都不要了等着摄政王来,只要人在,多少银子都能赚回来”
可就在说话功夫,老管家,是满头大汗的猛地闯了进来。
“大小姐,不好了杭州来了一队官兵,奔着咱们庄子来了”
“什么”
满是不可自信,洛宁忍不住霍然站起,银牙紧咬了片刻,她是急促的进了闺房,片刻之后,一个锦绣的小盒子被她捧了出来,塞进了老管家怀里。
“去把这个挂在咱们洛家庄园的大门口,妾身就要看看,哪个有胆子闯进来”
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锦绣的金边儿,那老管家顿时底气足了。
哗啦啦的声音中,随着大风吹拂,一张毛字黑旗在两只红龙环绕下是威风凛凛的张牙舞爪着,就跟来了救星那样,几十个洛家族人拎着大木头棒子,也是中气十足的往那庄门口一站,底下,十几个官兵尚且杀气腾腾直奔半山腰的庄子就要大抢一番,谁知道刚走到半道上,就被喊了回去,劈头盖脸吃了军官十几个大耳瓜子,一帮子贼兵又跟打了败仗那样灰溜溜的逃了。
站在闺楼上,看着那漂浮着的大旗,还有边上几个庄子传出来的哭喊声,洛宁是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
这时候,自己背后的楼梯却是猛地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坚硬的木头咣咣的砸地之音,满是愕然,洛宁惊奇的转过了身来。
“弟,你怎么来了”
“咱们庄子,为什么挂那个贼子的大旗”
猛地一下被推了个踉跄,左臂夹着个拐杖,洛家的二少爷洛缜是满面怨毒,愤怒的吼叫着。
差点摔下去,可洛宁却是一点儿也生不起气来,反倒是着急的解释着:“弟,你还没明白吗官军在抄家,不挂摄政王的旗子,咱们洛家就不保了”
气闷的哼了一声,洛缜却又是伸出手来:“给我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你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呢”
“张溥先生为我在南京谋到了个中书丞的位置,机会难得,我需要银子”
“还去南京干什么呢”
情不自禁,洛宁焦虑的惊叫起来:“杭州很快就是摄政王的属地了南京就是个火山口,你还要去那里我不准”
“别忘了是谁让那贼子砍了我的腿,断了我的仕途的”
满是怨毒,洛缜拳头重重砸在了木头做的假腿上,恶狠狠的瞪着洛宁,那眼神,看的她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下,最后却是无奈的低下了头来。
“我给你五十万两。”
第六百二十八章组织给发
不仅仅杭州,苏州,常熟,松江,一系列江南核心之地,繁华的市井中,也贴出了一张有一张的大布告,一个个小市民满是好奇的靠过去,可旋即却都是一张张脸变得惨白,不住的吸着凉气儿惊呼着。
“什么还要加税”
“不是把,我这摆个摊子一天还的一百文市舶税,还让不让人活了”
“老弟,你就偷着乐吧没看到底下我们这些开店的得半两银子”
“你这就叫活不下去了,我们纺工呢一天从早忙活到大半夜,挣那两个血汗钱,还得隔三差五挨饿,现在倒好,这税收加的连灯油都买不起了,我们怎么活”
一片怨气冲天的议论中,官府却没管你那么多,就挨着布告边上,府里的差役冷着脸抱着个箱子就出了门,一瞬间,看热闹的小市民直接做了鸟兽散。
可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随着这些“收割机”嗡嗡的开动起来,繁华的街市挨家挨户的大门纷纷被砸了开,一锭锭银钱扔进木箱子里叮咣作响,这些差役尤自不满足,轮着鞭子不住的穷凶极恶叫骂着。
“快点给老子掏快点收这笔钱还不是朝廷保护你们要是让北蛮子过来,把你们全家都给宰了”
一千万两赔款呢朝廷中的衮衮诸公,东林大人们为国操劳,辛苦有加,这银子自然不能他们掏不过底层的篷也实在是无税可加了,江南土地都集中在了世家门阀手里,崇祯十五年,杨嗣昌反对加税时候,就已经到了无税可加的地步,于是乎这些东林大神们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又放在了这下小商业主的身上。
而且还不止一千万两的事儿,皇上想修修皇宫,纳几个妃子,需要银子吧几位大学士想要修书,给最近被他们翻案文臣铸杯立传,也得银子吧更现实一点,江北三镇几乎被毛珏打光了,偌大的长江防线就剩下了两三万南京禁军,谁都睡不好觉,再招募个十来万部队,还的银子吧
这么加来加去,再算上各级官员手头不干净点,五千万两银子也是他们,一箱子一箱子亮晶晶的税银被运送进应天,随着国库的丰盈,南明诸公的脸上渐渐也露出了笑容来。
可他们却是没注意到,各地在输银的同时,社会结构也在分崩离析一般的速度迅速瓦解着,苏州城的店铺一日间十关其九,根本过活不下去的织造工人也是犹如逆流而上的鱼群那样,逃离开城镇,向乡野散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