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酒饮得愈多,醉意便愈浓,忧愁自在不经意间产生,似一股暗流,悄悄腐蚀那脆弱的心那一声声清脆的琵琶乐,正是这愁绪的催化剂。昏昏沉沉间,长风仿佛又看到了彩苓,看到了她弹琵琶的画面:
在一个傍晚,在河畔的柳树下,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怀中抱着一把琵琶,她正将自己的乐声献给最心爱的人。可她的眼眶里亦闪烁着泪光,那泪光溶解着对心爱之人的不舍,还有美好的祝愿
一缕缕愁思唯有化作一片对酒的依恋。长风醉了,醉得理所当然,醉得一塌糊涂,醉得连头都抬不起,眼睛都快睁不开。迷迷糊糊,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又听到了那熟悉的歌调:
丝弦奏,唱尘世悲乐;曲调生,歌人间离合。一阕大江东去,跳珠撼玉,刀枪鸣、银瓶破;一首寒蝉凄切,湿衫泪妆,莺语滑、冰泉涩。为君唱得琵琶词,高低犹如离与合,聚散难料,皆成歌;为君弹得琵琶曲,拢捻恰似悲与乐,浮沉无常,但愿心自得。
他自是想过,想过要爬起来去看看,看看那弹琵琶之人究竟是否为他日夜思念的彩苓,然而他没有。因他太醉了,醉得连自己的真觉和幻觉都分不清了。
幸得曾宏宇酒量稍胜一筹,尚且有四五分清醒,见长风大醉,只得命其仆人将他好生送回府中,自己便乘船归去了。
第二日晨,长风醒得较晚,起床时只觉前夜之酒意还未散去,脑袋微微晕痛。既穿好衣物,便唤来门外若柳,命她沏来一壶茶。一杯饮罢,不禁觉得清醒了些,这方叹道:“昨晚不知不觉便醉了,也未来得及跟曾兄道声别,说来真是惭愧啊”又忽地想起昨夜好似听见了琵琶歌,便问,“对了,你昨夜是否弹曲子了”
若柳一听,却是一副诧异表情,只摇头道:“没有啊,老爷昨晚回来之时已醉得不省人事,若柳哪还敢弹曲子打扰您休息”
“没有”长风听了却是一惊,“怎会如此我昨夜明明听见有人弹奏琵琶歌,若非你,还能有谁”
“若柳只是听说,老爷昨夜在江头客船上听一琵琶先生弹奏,想必定是老爷当时喝得太醉,误将那先生所弹听成是琵琶歌,误将那先生当作是我了。”
“客船”长风听若柳这般一说,便断定自己在酒醉后,于那客船上听见了那琵琶歌。然这曲除了若柳,便唯有彩苓会弹唱,既不是若柳,莫非是彩苓这般一想,当下激动之至,嘴中不停念道:“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莫非老爷昨夜又做了梦,梦见彩苓妹妹了”
“不可能,”长风不止摇着头,”做梦不可能有那般真切,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若柳见长风这般怪异,亦不免心生焦急,直问:“老爷你怎么啦”
“若柳,我有急事须立刻去趟江边,脸水早食待我回来再用罢。”长风说毕,竟当下匆匆出门去了。
“老爷”若柳忙急呼道,却自然已叫不回他。
长风遂骑了马,加鞭赶至昨日送还曾宏宇的江头,却见这时江岸边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较之昨日还多。便欲知昨日那弹琵琶者所乘之船是否尚在其中,或是否有人晓得那船,忙去逐一打听。
打听半日,自问遍了所有的船家,却终是无一人知晓,顿感万念俱灰,心酸欲泣。只得郁郁而返。
因被降职,长风这日便吩咐府中上下打点好一切,遂于第二日携家眷一同迁往徐州。两日方至。
方才安顿好不久,竟一日听得噩耗传来岳飞被杀害于大理寺狱中,不由震惊欲厥,涕泗滂沱,悲痛不已,直哀怨上天不公,忠良命短,又苦叹皇帝昏庸,宋室复兴无望,自是心灰意冷至极。悲怒之下,不日辞去官职,誓不再涉入朝廷之事。
辞官后,长风为谋生计,便以以往为官之积蓄,在徐州为经商之业,生意自始不错。这般不出两年,竟成了一方知名大贾,家财千贯。
这日夜里,长风就寝不久,房间里的烛火还未灭。亦不知是梦是幻,脑袋里突然便出现一奇怪的画面他许久未见到的彩苓,竟一动不动地躺在一张床上,眼睛欲睁未睁,全身瘫软无力。
片刻,旁边走来一男子,这男子留着胡须,虽看不清真面目,却能见其嘴角带着笑,笑中竟透着几分邪恶。
男子行于床侧方止,只静静地看了彩苓片刻,竟伸手开始解起了自己的腰带来。
直觉告诉长风,那男子欲要对彩苓行不轨,这时,一种似天塌地裂、炉烧火烤般的感觉瞬间涌上长风的脑袋,逼得他头痛欲裂,骤然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