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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1 / 2)

二人拾级而下,沿途虽未见明火,却也不觉幽暗,行进一段,视野陡然更亮,慕容淮前行间,转头对燕煦说道:“殿下倒是放心,就这么跟着我来了?”

“曾经有人跟我说过,遇事总是先往坏处想的人永远成不了大器。”此时的燕煦,与慕容淮以往所见的都要不同,他跟在慕容淮的身后,俊秀的脸上没有了故作的无辜,唯有,从容笃定,成竹在胸。

听了慕容淮的疑问,他也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没有多言,默默地跟在慕容淮身后,缓步前行,等到慕容淮顿身停下,他才跟着一同停下。

前方就是了,燕煦粲然一笑,随后抬步,率先踏入内中,负手,侧头,下颚微抬,道:“本皇子已投木瓜,是否该到了公子报以琼琚之时?”

慕容淮亦是潇洒一笑,上前与人并立,抬手指着四周书架:“无论外头如何赞誉,说到底慕容淮也仅仅只是一介书生,故而平常闲来无事,总爱整理些轶事秘闻,此处皆有,殿下若感兴趣,也可浏览一二。”

燕煦也不再客气试探,直接上前,缓步看着四周书册,抬起的手指在书册边缘轻轻划过,最后在其中一本上,定住,笑了。

“所谓治国之道,最终所求不过天下归心,所以本皇子以为治国之前必先握住人心,公子认为呢?”

“的确如此,从古至今,一向得民心者方得天下。”慕容淮点头,至燕煦身边将他食指下方的书,或者说是名册抽了出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如今,江南之水已起,虽还未能覆舟,可殿下不妨徐徐图之,将至放置到骆驼身上,增加负重。”

哈,燕煦轻笑一声,看向慕容淮的眼眸中,满是赞赏,片刻的功夫,燕煦又重新抛出话题:“可这骆驼也不笨啊,借力卸重,对方可是深谙此道,日前京师喧嚣尘上的大殿失德之说,如今可已荡然无存。”燕煦很是可惜的感慨着,“水毕竟只是水,若不能一举倾覆船只,要转变成压到骆驼身上的负重,只怕是难。”

“无智之人的小打小闹,自是不能。”慕容淮不屑轻呵,“谣言起于京师,不过无的放矢尔尔,京师百姓大都亲眼目睹过大皇子,自然深知其为人,谣言能被轻易平息,也并不奇怪,可南方诸地就不同了。”

燕煦点头,他信手拿过一本书册粗粗翻看了下,又放回,再拿起另一本,周而复始,他的动作看似很随意,可眼神却分外认真,嘴上也是漫不经心地说着:“公子所言不假,既然祸事已起,那无论祸事的起源是天灾还是人祸,皆不可能被一笔带过,就好比这水,淹了就是淹了,世间最难弥补的裂痕是人心,即便大众可能会被眼前苦难时,所及时送之的丁点小恩小惠给治愈也无妨。”燕煦再一次放下手中的书本,没在拿起其他的,面上神色亦添了几分冷冽,回首,“既然伤了,总有疤痕留下,不是么?”

慕容淮翻着他方才拿起时就不曾放下的名册,笑道:“江南之地,鱼米水乡,温柔缱绻,最是容易诞生一些文人才子,这些人生于富庶之地,世面见得不多,人却往往清高,尤其是未入科考,高不成低不就,不掌大权者,更是容易如此,一张嘴,一只笔,道尽天下不平事。”

不屑之意在燕煦的眼眸中一闪而过,儒以文乱法,本是他最为不屑的一种人,可如今却要借此为助力。

暗室之内,灯花忽爆,一声轻响此刻听来,动静颇大,烛火跳动,光线忽明忽灭间,燕煦抬手抚掌:“自古以来人心一向跟着笔杆子走,而这支笔,一直是握在,在官场中人看来百无一用的书生手里,这些书生虽是无能,但世人也总是愚昧,他们总喜欢将清高之名惯给那些于官无缘之人,继而崇之。”

燕煦嗤笑了声,眼尾斜斜上挑,抹去沉静,带上邪艳,语速放慢,再道:“寒冬大水,大殿失德,又怎能如此不了了之?”

“怀手中这些,俱是江南文人,名落孙山,官场失意,心中本就颇有怨忿。如今这水更已淹到江南,损了他们自身利益。”慕容淮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桃花眼中冷色微嘲,“又有人给他们起头,焉有善罢甘休之理?”

“事出江南啊。”燕煦微笑,“谣言起时,在南方赈灾的二哥,到底是会火上浇油还是雪中送炭呢?”

慕容淮略一思索,笑道:“二皇子届时无论是火上浇油还是雪中送炭,四殿下都已想好后续策略不是?”

二皇子若是不动,那旁人定会揣度传言是他放出的,可二皇子若是动了,出面辟谣,那南方的士大夫群体,二皇子最大的仰仗们又会作何想法?况且此遭,慕容淮手中的名册大都是这类江南名氏。

所以无论二皇子动与不动,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字,难。

失德之言远在江南,南方诸地派系繁多,本就杂乱难合,大殿失德之说能对大皇子照成的影响相当有限,但二皇子就不同了,这一局若成,伤筋动骨者实为二皇子燕昱。

燕煦挑眉:“两个都是我的哥哥,自该一视同仁,岂能厚此薄彼?”

信口一问,却是杀伐果决,意气凌厉。

“江山如棋,转瞬即变,皆在于一字,乱,接下来,慕容公子应当知晓该如何行事?天候不早,本皇子不便多留。”

慕容淮点头:“后续之事,自有我安排妥当,殿下无需忧心,请。”

燕煦笑了笑,又恢复了他平常恬静乖巧的翩翩公子相,道:“有公子这句话,我甚是宽心。”

慕容淮心下微微一动,继而熟练地露出一个温情的笑容来,黑漆漆的桃花眼中倒映着跳动的烛光,格外明亮。

“既然宽心,那你今晚可一定要睡个好觉。”

燕煦闻言一怔,双目微眯,心思不明,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赏梅煮酒

晨风冷而清新,远山雾霭沉沉,枯草上的露珠在曙色中看来,远比圆润的珍珠还要更加晶莹明亮。

护国寺。

祈福拜谒之地。

南方冬日水患在满朝文武的共同努力下,总算顺利告一段落,灾款物资也已陆续运出,而今只待灾区重建,钦差归来。

腊月初八,大皇子燕辰携文武百官来到护国寺,为灾区民众祈福请愿。

从护国寺大殿通往后院有一条很长的台阶,阶上的雪泛着薄薄的光,姚凌云悠然地行走在青松掩映的林荫道上,一路上偶遇了不少正做着早课的僧侣们,一一微笑颔首以对。

走过阶梯,跨过大门,随着姚凌云逐步踏入后堂,檀香的味道盈盈绕于鼻。

“天降水祸,此乃天灾,天降灾劫本就难以防范,仅凭人力是无法预测自然灾害的,人为决策,只要做到止损,便是最好,对于灾祸,事后的弥补方针,方能真正体现出一个人的能为天性,此次灾害殿下已竭尽全力,实在无需过分自责。”

偏殿的一间禅房内,燕辰正与一大师交谈。

踏入此间的姚凌云正站在门边朝里看,他的正面是一扇大开着的窗户,窗外是清辉湖,枯荷满池,水廊回转,别有情趣,若到了夏天,湖面上,必然是荷花遍植的人间绝景。

燕辰察觉到姚凌云的到来,只侧头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含笑道:“多谢大师宽慰。”

面目姣好的和尚冲姚凌云点了点头示意,再闻燕辰之言,又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徐不疾道:“螳臂虽千,焉能挡车?人力总有穷尽时,又岂能与天地自然比拟。”

燕辰一怔,心情陡然一亮,仿佛连下了几个月雨的心空,终于在这一会儿拨云见日,温暖的橘红色阳光霎时洒满心田,

“闻大师一言,辰茅塞顿开。”

和尚神不变,声不变,用着一如既往的温吞声线继续说道:“只因殿下着相了,贫僧乃是出家之人,闲云野鹤惯了,身在局外也便看的更清楚一些。”

“无禅大师乐观知命透古通今,却隐于护国寺中,从不现身传道,度化世人,可惜了。”姚凌云面含着笑意,抬步走进,颇有些遗憾地叹息了声。

无禅和尚闻言轻笑,眉眼弯垂,恬静端庄。

“寻公子何以认为避世就是看破?贫僧只是因为心中尚有难解之结,偶感自己心中所想与这世间常理相悖,故而不想出去见人罢了。”

“哦?”姚凌云与燕辰对视一眼,二人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诧,姚凌云转回视线,认真道,“不知大师此念何来?不妨一说,我们二人也许可以相助。”

无禅和尚双手合十,口念佛号。

“这是属于贫僧自己的劫数,是劫不可避,二位的心意,贫僧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