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一把外套解了,笼在路小朋友身上;套得急,他起初没找到领口,旁人看着跟他在进行一场谋杀似的。叔叔放下碗筷:哎哎,住手,你什么人,干嘛呢?!姚一抬起胳膊挡了一下,男人定住,眼睁睁看着闯进民宅的陌生男子掳走了自己的继子。
女人起身,嗓音很温柔:小将,这是谁?
我朋友。路之一边被拽着走一边说。
那你们出去玩要注意安全啊。晚上回来吃饭吗?女人问。
不回来吃了。
走了几步,到门边,姚一停下来抓住门把不动,改成路之拉着他要赶路。不是跟你走吗?路之回过头,看见被黑色衬托得很明亮的姚一,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从见着老周办公室里脱落的墙皮开始,路之心里凝了多时的结块便有了融化的迹象;于是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个贪玩的家伙,放到古老一点的语境里,就是个宁愿浪迹天涯的游子。
主要是天涯太能蛊惑人心。
黑森林外面的世界花花绿绿,哪双眼睛能虚化万千妖孽,只容下一个沉默寡言的自己。无非是自私心,人皆有之,毫不奇怪。
虽然路之知道他这自恃知一人心的底气很让人恼火。
姚一差点被他带偏了。深吸一口气,姚先生低头捏住路小朋友的下巴:我明明是来送你出森林的。路之笑,意思很明确:你看见了,这是个假站,我们走错了地方。慢慢地他感到眼睛很沉,两人对视良久,姚一忽而伸手在他睫毛上揩了一下,食指揭下来一层冰。
冷。路之打了个喷嚏。
转而姚一搂着他回身,随便推开了一件卧室,恰好撞进的是他的房间。然后路之被胡乱塞进了一床被子,姚一在卧房里转了一圈,沉声:暖炉呢?我们这儿不烧柴,太原始了。路之把自己从搅成一团的被子中□□,摸到空调遥控器,调暖风,可空调被冰封住了。
白色的碎屑闯入了纯黑的底色。路之伸手接了一片天花板上飘下来的东西:这就是我们这里的雪。他伸手把接住的雪送出去,姚一一把攥紧他的手,往被子里塞。但不安分的小朋友不愿意乖乖被裹着取暖;路之揽着被子,走到书桌边把抽屉拉开,取出了一个圆柱形的东西。
一般这里的雪积不厚,我们看雪景得去专门的地方。很多旅游景点要宰客,千方百计骗你掏钱,防不胜防。今天雪景送货上门,姚一你赚了。路之把那东西放在桌上,摸索一番,摁了个开关,立时,下雪的夜空中排开了一群流动的星星。
那黑色圆柱体晕着光,旋转着喷吐童话。
要不要放点歌,灯能用,音响应该也没坏。
路之看上去被冻得可怜,实则精神满格,脑子里装满玩的花样,给他片空地说不定还能活蹦乱跳。姚先生靠在床沿上,抱着手臂,不再那么紧张,逐渐觉得整个情况换了个调子,没他之前以为的那样十万火急。
小女孩子啊你。姚一拿起星空灯晃了晃,以天生直男的视角,给这种商品的受众划了个限定范围。
偏见。路之维护男孩子的浪漫,说。
姚一放下灯,凭直觉找到了现代家庭卧房的衣柜,接着翻出来了一堆厚衣服,扒了路之身上的被子,一件一件地给鼻子冻得通红的小熊穿皮。路之:套那么多,我动不了你背我啊。姚一一扬嘴角:怎么着?我愿意。以防被残疾,路之拍掉了姚一的手,把第五件冬衣抢过来披在对方头上。
你穿,结冰的又不是我。姚一拽下帽子。
穿多了不好脱。
你要好脱干嘛?姚一拢了拢路之的几层领口,笑,给谁看啊。
给你看。
有些话是为把对话的进度条往右边拉,有些话是为了让进度条的滑块停下来。现在路之往那滑块里塞了不少东西,过脑子的没过脑子的,都一股脑攮进去,刻意让自己能感受到的时间和空间都变得紊乱,谨防后悔,免得用眼神把这三个既轻浮又沉重的字搪塞过去。
姚一握着路之的衣服,一圈圈缠在对方脖子上,当围巾用。
认真的?姚先生躬身,用手臂把自己打造的蠢熊圈在怀里。路之想反问姚一,说你那天晚上在我头上啃的那下是不是认真的,但直白的话没说出口,他发现今天的自己挺委婉的,看来还没丧失写诗的能力。路之选择绕道而行:你知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姚一记起了什么一直想提但没机会说的事情似的,逼近了几分,笑得狡黠:你一直欲言又止,我能不回去看看吗?路之把头偏到一边:那你当时说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了。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姚一眯眼,你之前说那玩意儿是你要打的一把刀。不过这么久了,我怎么一点刀的形状都看不出来?
逼人暗话明说,这心理就有问题了。
路之推了推姚一,姚先生没撑住不松,而是得趣地让到旁边。昏话说多了,负负得正,路之冷静了点,抹了把鼻子,把脸措红,索性当已经掌过了自己的嘴。路之面上红得冒烟,有冷的有被衣服捂缺氧的也有嘴瓢了恼的。三层烫脸的东西相叠,路之觉得这雪还是下大一点比较好。
照着我的做的?道貌岸然的姚先生穷追不舍。
哎,小路,那你可得把话说清楚了。
你不是废话吗。路之撑着桌子扶额。
哦?怎么偷看的模板?你睡觉的时候房门和裤子又不上锁。唔我摸着那东西很硬哎,你要不要试试真皮的?对身体好点。我又没试过!可惜啊,半夜起来花那么大功夫?
路之彻底无语。姚一把十几二十年的无耻话一股脑说出来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路之觉得自己真是不该把纸捅破。然而姚一嘴里虽然万恶,行动却很君子;路之看出他在忍耐,想吃人,却要苦等猎物自投罗网的小概率事件发生。
结果是两人各进一步,或者说,各退一步。
温软的触碰中,确认渐渐变成了索取,索取又变成了践踏禁戒线。第一次路之感受到了理智的聒噪,很多时候,人真的会有种把脑子拎出来摔碎的冲动。耳朵旁边全是自己的声音,那个自认为高尚的人格搬出木鱼,连续不断地把中学生行为规范守则当经念。
说得粗犷一点,无非是牙齿把牙齿撞疼了、舌头把舌头绞痛了而已。而细腻的感觉全是不可把握的,指尖的摩擦都太粗糙,魂魄的撞击是水面划过水面那种不能被语言捕获的过程。
乱碰乱撞的时候两人把什么东西带到了地上。眩晕过后,路之撑着姚一的肩膀,慢慢看清那是个手电筒;手电筒被磕开了,一束光打出去,冲破粘稠的黑色附着物。
姚一扳回路之的头,意犹未尽,埋头含下去,十指在对方的头发里网罗。
姚一
路之以为自己挣扎得很努力了,却不慎猜到了姚先生的节奏上,也沾染上了几分放肆的醉态。
第50章 chapter fifty
嗯
痛?
痛。